他想，幸福和仁慈一样是神的属性，人们是不应该篡夺的。
——《关于犹大的三种说法》
法海收了百年道行并无害人之念的蜘蛛精后，天地为之变色，电闪雷鸣，暴雨倾盆，于是他开始怀疑自己作为玉帝代言人进行审判的合理性。然后他遇到正在蜕皮为人的白蛇和脱鳞出水的青鱼，又要故技重施。白蛇质问他：为什么妖变成人就是罪孽，物种跃迁本身有什么错误，人不也是从猴子进化而来的吗？法海说了一堆大道理，主题不外乎两点：1.人好，妖不好；2.要敬畏大自然，不要随便串种，也就是说要守规矩。白蛇回应他：妖这个字之所以难听，是因为名字由人所起，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妖是先验的概念，并且涉及到语义学的范畴，讨论起来相当艰深；你认为人好，因为且仅因为你是个人——最牛逼的得道高僧是得道高僧，得道高僧是高僧，高僧是僧，僧是人，所以即使最牛逼的得道高僧法海也是人，你没办法从其他物种的角度思考问题，这不是看不起你是你根本没这个功能，除非你是个怪胎或者狼孩。至于敬畏大自然与否，你法海也没资格评判，你丫不是大自然，你就是个人而已。小青也在一旁敲边鼓，说：你个秃驴号称出家人了却红尘，讲什么众生平等，其实和这个世界藕断丝连，永远把人放在第一位。要我说，人比其他动物操蛋多了。然后小青列举了人类的劣根性，也就是我常说的贪得无厌欲壑难填：别的动物吃饱甚至不饱也可以，人却要玉盘珍馐吃好吃美，多少动物命丧人类的血盆大口；人类穷奢极欲而砍伐森林、污染河流、制造垃圾、挑起战乱，把地球搞得污烟瘴气千疮百孔；还拿其他动物消遣、实验，极尽折磨之能事，尤其人类的孩子，有多少不以虐待动物昆虫为乐，生而知之，这就是天性吧。这样的残忍的物种，好在哪里？
法海知道他们说的在理，但仍狡辩说人有人性人间有情云云。白蛇道，容我们俩到人间一遭，找找他们的性情都在那里。双方订了口头上的赌约，法海暂且不收她俩。
白蛇遇到一无是处的药铺伙计许仙，以身相许并对这个娘娘腔的囊货千依百顺，还施法制药拯救黎民百姓。她像一个天使艾美丽修女特丽莎，因此遭到一些人的非议。她从不索取只是给予，大家在她面前完全丧失了任何一方面的优越感，每次见到她都跟欠钱似的忍不住胁肩谄笑，只想绕着她走；包括许仙，只是他不能绕道。大家质疑她的来历不明，千方百计寻找她的瑕疵，以此达到与她平等对话的地位；游方的道士为了混口饭吃指责她是妖怪，得到了大伙的普遍认同。最关键的是，许仙也动摇了，主动配合道士将一道灵符藏在头发内带回家，半夜三更烧符镇妖。白娘子原谅了这一切，却招致了更多的怀疑。直到她的标本许仙开始接受了小青的诱惑，白娘子终于暗暗引导许仙遇到了法海。她用活生生的例子证明了人类是傻逼一群，并且她对法海说：如果你尽心尽力守护着的东西只是一池蛆虫的话，你存在的意义在哪里？法海沉默不语，因此白娘子和小青使出手段，令洪水滔天，将城里面称之为人类的这帮杂碎统统淹死。
法海才说：许仙的变质在于你们俩的诱惑，尽管他的身体内有恶的种子，如果不是你们这些妖孽提供了土壤，也不会生根发芽开花结果。你装得不那么善良的话，也不会激起他们那么的不善良。人类就像刺猬一样，用恶来制约恶，没有刺的物种来到他们中间挨了扎，不怪刺猬，怪你来错了地方。所以物种要谨遵自己的领域，蜘蛛就是蜘蛛，蛇就是蛇，一旦乱套，害人害己，这就是我收你们的原因。说罢，他祭出钵盂将白蛇收服，镇在了雷峰塔下。并留偈曰：
西湖水干，江湖不起，雷峰塔倒，白蛇出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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