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8月2日星期日

我爱徐克

在变成影迷之前,我有三次瞠目结舌的观影经历。

第一次是上初中的时候,在我们县城阴暗逼仄烟雾缭绕的录像厅里。县城录像厅的格局大同小异,都是临街房子的小二楼,几平米大。从一楼顺着吱吱呀呀的木梯子拾级而上,钻过一二楼之间楼板上仅容一人的方洞后,梯子没了,则用双手撑住二楼地面,从一楼提起双腿,做一个托马斯全旋,来到黑咕隆咚的录像厅。录像厅的正前方是个彩电,彩电旁边有个录像机——后来换成了VCD,再后来换成了DVD,再往后录像厅就纷纷倒闭,因为家家都有了DVD。老板就在一楼坐着,忽悠对面汽车站里的乘客住他的店,开录像厅的都是开旅店的。观众坐在砖头和木板搭起的阶梯长条上,后面的人把脚翘到前面人缝里,嘬着烟,在明灭不定的房间里目光炯炯。一旦二楼录像结束,观众们便猛跺地面,发出让老板上来换片子的莫尔斯电码。而每一位新来者,在上梯子之前,都有资格在一楼挑好下一部自己爱看的片子;否则便可以威胁老板去另一家。我挑的是古装武打片《东邪西毒》。影片开始后,所有人都期待着飞天遁地的斗殴场面,并强忍着演员们不知所云的絮叨。好不容易盲剑客和太尉府的刀客交起了手,摄像师却像战地记者一般,摇摇晃晃连人都拍不清楚。农民兄弟们失去了耐心,一边毫不掩饰地谴责挑片的王八蛋,一边用脚给老板发电码。老板上来,无辜地解释,说不知道这是个烂片,马上给大家换了个三级加枪战的火爆片。即使是半部的《东邪西毒》也让我知道了电影可以拍成这样美,而不只是打打杀杀或者言传身教。从那天起,我从一个酷爱毛片和武打片的懵懂少年,变成了一个酷爱毛片和文艺片的装逼少年。我在录像厅度过了启蒙期,没有被劣质烟呛死、没有被脚丫子熏死、没赶上一次失火(那种地方,失火必死无疑),也算是老天有眼,让我能有以后的日子看更多电影。

第二次是高三模考结束,暂时松半口气,同学数人相约去电影院看通宵电影。那年月县城还有电影院,而且经常到学校散发“心动不如行动”的传单。那天晚上的节目单我现在只记得两部,《功夫小子闯情关》和《梁祝》。看《梁祝》前我还顾虑重重,徐克的非武侠片,能看么?真看起来我却很失态,涕泗横流,心如刀割。情节的设置、台词的意境和色彩的瑰丽,令我如痴如醉。尤其当时我和王夫人正处在人人喊打的早恋期,对这部片子共鸣得一塌糊涂。直到现在,杨采妮还是我的梦中情人。这次出差,上海的客栈里是IPTV,存有上百部片子,我挑了《梁祝》重温,不仅又哭了一次,还没出息地把最揪肝裂肺的那段跳了过去。我印象最深刻的是这部电影的颜色和结局处鬼气森森的化妆,徐克是用电影拍舞台剧啊。在我心里,《梁祝》永远是五星,影片六星,插曲歌词负一星。个人认为黄沾很一般啊,还有《笑傲江湖》的歌词,听不懂。

在电视上看完《梁祝》,我马上下载了《青蛇》复习。最早看《青蛇》居然是在中央电视台(最早看《新龙门客栈》在中央二台,某个下午),可见十几年前风气比现在要好得多。《青蛇》就更像舞台剧了,连布景都刻意为之。那时候还不认识吴兴国,知道后才想起许仙被小青吓死的动作正是京剧里的身段。当许仙跪在地上央求白青两人快快逃命的时候,说:“我知道你们两个是蛇精……”而且两人对这句话根本无动于衷。我当时就震惊了,剧本还能这么写!《梁祝》里的孙兴和《青蛇》里的赵文卓,这么不像和尚的两个人,被徐克调教的满身的超凡出世。《青蛇》开头,蜘蛛精凌空行走,法海追上,其中脚不沾地的几个镜头都是同一个背景,只是分了远景和近景。我觉得这项特技很有可能是靠一块大玻璃板做出来的。

《梁祝》、《青蛇》是对传说另一个角度的解读,正是我喜欢的路子;再加上《顺流逆流》,是我心中徐克电影的前三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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