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变(下)

卡拉正在厨房里忙碌，听见门开就出来察看；由于厨房就在进门处，因此卡拉和作势欲扑晦明道长差点撞在了一起。晦明道长猝不及防手忙脚乱，把符当成了剑刺向卡拉，把剑当成了符往自己道袍的糯米上粘，结果杵到了自己的眼珠子同时闪了左胳膊。这套动作尚未一气呵成晦明道长就连连干呕——原来他把狗血咽到肚里了。卡拉冷静地看着这一切，表情严峻。

我有些不好意思，越过狼狈不堪的晦明来到屋里，对卡拉说：“他，他非要跟我来，说咱家里有妖精……”

卡拉的眼睛透着冰冷的失望。我突然觉得这一幕很熟悉，仿佛之前什么时候发生过一次，一模一样的，我甚至能预测到下一步要发生什么。我想卡拉会说，这么说你是怀疑我了？你宁可信一个大街上碰到的臭道士也不信我，枉我这么多天对你……这一套话太没劲了，不仅是俗套，而且漏洞百出，明显流露着恶人先告状的意思。我当然信大街上碰到的道士了，原因就是在大街上碰到一个道士从逻辑上能够讲通，而在自己家里碰到如来佛的灵猫转世是比较扯淡的。

不料卡拉叹了一口气没说什么，转身进了厨房继续择菜。我用胳膊肘碰了一下晦明道长，他还在呕，往我的地板上吐了不少的唾沫，搀着黑乎乎的狗血，非常恶心；他抬起头来用右眼看看我，挤着的左眼往外渗着泪花，嘴唇上耷拉着一根细长的唾沫丝，颇为晶莹。我冲他摆摆手示意让他走，结果他伸出了枯瘦干瘪的手，作出讨钱的模样。

原来晦明是个骗子，这让我非常怀疑。刚刚发生的四段实在有些出乎意料，按理说出场时威风八面的晦明道长不可能这么快就暴露了身份，而且前后对比反差这么大，让人不能不起疑心。这更坚定了我的想法，卡拉不是灵猫，而是个猫精，晦明这家伙和她是一伙的，他们合谋用这种下三烂的招数骗取我对卡拉的信任。我之所以这么想，是因为在晦明出丑的一刹那，我的确在心里骂了自己，觉得自己龌龊，不应该怀疑卡拉。但我真这么想了，那很有可能是有人设下这个圈套，故意让我这么想的；设圈套的只有卡拉，我对她丧失戒心她才能肆无忌惮地采掉我的最后一丝纯阳之气。

我把晦明轰出去，把门关上，然后回到卧室躺在床上；我决定一动也不动，什么也不干，让剧情得不到发展——到现在为止，我有点搞不清写我那人的意图了。假如这个故事是个俗套，那我不应该想这么多；假如不是个俗套，那为什么搞出这么多恶俗的东西？不管怎样，我觉得自己很傻，莫名其妙地陷入一篇不知所云的小说中。我的生活节奏被打乱，变得很古怪；这一切都不是我能决定的，更卑鄙地是，有人要把这些伪装成是我决定的。

我闭上眼睛，外面的世界就不存在了，连黑暗也不存在了；我堵住耳朵，卡拉的切菜声就不存在了，那么卡拉也不存在了，那么如来佛也不存在了，那么唐三藏和孙悟空也不存在了……而我就是一些文字、一些波动、一些光盘表面的凹凸不平、一些电子对的聚散离合、一些0和一些1。我决定就这样躺下去，一直躺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