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10月13日星期一

食指男(下)

王稻壳一边走,心情一边渐渐沉重。气是出了,可饭碗也丢了,等银行催债的时候总不能拿手指头捅保险柜吧。再者,王稻壳想到其他的超人都是全身的,而他只有一个手指头super了,不免有些丧气,除了一些雕虫小技这还有什么用呢?——即便一指就可以把逃窜的犯罪分子点死,可自己总得先追上才行吧,而腿上的经脉又没有打通。更何况电影上早已反复表现过:能力越大,麻烦就越大。自己究竟有没有将此生献给除暴安良事业的决心和毅力,王稻壳对此非常含糊。

原本他以为自己已然跻身Man的行列,从此就可以活得随心所欲,可细一思量,事情根本不是那么简单。王稻壳头大如斗,心烦意乱,只想赶紧回家打游戏。多年以前,王稻壳也曾有过以为终生不易的梦想,但现在却没了。一定是在哪一天的哪一刻,梦想挣扎着断了最后一根丝线,满怀不甘目光凄楚地离他而去,而他丝毫没有觉察;等意识到的时候,已经物是人非。后来他这么安慰自己:我只是个凡人,能力平平,注定终生和同事们那样庸庸碌碌。可现在他和常人不同了,他有了更强的能力,尽管只是一个手指头;但他还是觉得自己一无是处,不可能干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伟业。

王稻壳突然想见见他的前女友。分手后,他还没再见过她。他有一些话想对她说,其实女友刚走的时候他就想说,可她根本没给王稻壳任何机会;后来他不想说了,而今天他几乎忍不住要马上说出来。王稻壳知道她在哪,知道她上班的写字楼。有时候周末他从游戏里分出神来,不愿一直呆在清冷的家里,就坐地铁来到这栋楼前坐着,坐到黄昏时分才踽踽而去。

王稻壳前女友的现任男友是她公司的部门主管,一位服装设计师,无论冬夏都围着一个毛领子,身高一米八几,眼神淡漠。王稻壳见过他一次,此后就一直很自卑,慢慢又转化为仇视、蔑视,甚至怀疑人家是二尾子;总之每当想起他情绪就很复杂。王稻壳坐车来到这座写字楼,心里害怕得就像第一次参见面试,两种力量反复交战,让他走走停停,瞻前顾后,短短十几步路走了近十分钟。电梯到达十二楼的时候他一度想直接回一楼,可惜命运就是这么残酷,她正好要下楼。她看到他也是一愣,站在门口忘了进去,王稻壳更加紧张,卡在门口被夹了一下才如梦初醒,慌忙走了出来。王稻壳已经很长时间没见过她了,他有点恍惚,想要看出这个女子和从前属于他的时候有何不同。没什么不同,一瞬间他似乎觉得中间的这段时间都是幻觉,实际情况是昨天晚上他们一起吃了麻辣烫,今天早晨他不顾自己的迟到来给她送落在家里的样衣版图。

但她一开口就把王稻壳拉回现实,她的声音带着恐慌,王稻壳直勾勾的眼神吓坏了她——她早就预言王稻壳终有一天会打游戏打疯掉。“思哲!”她喊道。张思哲闻声赶来。

“你别紧张,我就想跟你说一句话。”王稻壳退后一步说。

张思哲往前一步,淡定地问:“你是谁?”

“我是她以前的男朋友。”王稻壳说,“我说完就走。”

“哦~”张思哲冷笑一声,回头看看女友。她摇了摇头。

“滚!”张思哲沉声说。

这一个字给了王稻壳勇气,他像个雪天刚从室外来到火炉前的人一样舒展开身体,绕过张思哲来到她跟前,刚要说话,突然觉得后领一紧,整个人重心失调向后便倒。王稻壳爬起来,重新张口,张思哲以同样的手法将他撂翻。王稻壳扶着墙站起来,坚持要把话说出来,这一次没有人能把他放倒,因为他的手指头像钉子一样死死楔进了墙里,和墙融为一体。

王稻壳真挚地说:“你当初离开我是对的,我是个一无是处的窝囊废。”说完,他拔出手指,凄惶地按下电梯。

王稻壳回家打了一晚上的游戏,他已经尝试着用中指和无名指操作鼠标。过了几天他找到一份工作,在一家保龄球制造厂,给保龄球戳眼儿。他戳地又快又好,完全符合人体工程学,而且效率是机械手的三倍。按照计件工资,王稻壳每月可以拿到一万八千元。如果你恰好用到这家厂子生产的保龄球,而且足够细心的话,就能在三孔中间看到一个淡淡的“SM”,你以为是写上去的,但你绝对擦不掉。除此之外,新版的射雕、神雕和倚天都请他担当梅超风、周芷若的替身,一集一万——他属于特型演员,比一般的配角片酬都高。他已经提前还了房贷,换了最烧包的电脑;最近一次我见到他的时候,王稻壳已经穿二尺六的裤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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