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夏末秋初,星期一。
地点:通州区梨园镇
第一场
地点:梨园工地宿舍。
某建筑工地,上午七点,年轻的农民工姜大萝卜和王小刀从臭烘烘的铁皮简易房的上下铺爬起来,排队撒了个尿,排队洗了个脸,排队领了馒头咸菜,蹲在马路牙子上细嚼慢咽。夏末的阳光后劲不减,尘土飞扬的马路上奔走着准备挤地铁的上班族,一个个目光呆滞。王小刀的头像拨浪鼓一样,眼神不断追逐着一个个被裙子包裹着的浑圆腰身,目不暇接。
姜大萝卜在一旁哧哧地笑,嚼着馒头含混不清地说:光看有个鸡巴用,等开支了干脆去弄一回。
王小刀不屑地说:弄一回?我两天白挖沟了。还是留着钱过年娶媳妇,娶了媳妇,想啥时候日逼就啥时候日。突然若有所思地问:你说咱这工资没事吧,拖他娘了个逼的俩月了。
姜大萝卜满不在乎地说:没事,又不是咱一个;再说了,真拖到年底不给咱就去爬那个世纪坛,闹出点动静来工资准到手,中央怕乱。
王小刀信服地点点头,把头凑过来秘密地说:你说咱俩昨天挖出来那链子能值多少?
姜大萝卜也压低声音,说:不好说,得去上上价,要是值个十万八万,咱哥俩这出力的日子就算到头啦,回镇上干点小买卖,后半辈子就搂着媳妇享清福。兴许还能在北京买套房哩。
王小刀嗤之以鼻:买房?没那屌事,就说咱们现在盖的这个,听说一间都快一百万了。娘了个逼的,北京人真有钱,我他妈挖一年坑还不到两万;一百万,我把天安门广场挖空了也挣不出来。
姜大萝卜撇撇嘴,说:这可没准,要是咱挖的这个是宝贝呢?再说了,昨天挖到这个咱就没敢再往下挖,我落铁锨就觉着下面还有东西,要是个古墓啥的,咱哥俩可就算中了彩票啦。
王小刀无限憧憬:对对,这是北京,地底下埋着多少当官的。咱今儿晚上晚点回去,等别人都走了再往下挖挖。
第二场
地点:梨园工地。
俩人吃完饭,去屋里拿了安全帽,扛在肩上,晃晃悠悠跟着大部队前往附近的一个工地。工地一圈用铁皮围起,上面张贴着巨幅效果图和“龙泉·地中海”五个人头那么大的字。到了大门一看,门口围了一圈人正交头接耳,大门还没开。事情隐隐有些不对劲,大伙议论的声音越来越大,逐渐成了乱哄哄的一团。有个年长的吆喝:怕是工头这王八操的跑了吧,我前年就遇到这么一回。
大家立刻骚乱起来,群情激了愤,正准备把门砸开进去拆架子抢钢筋的时候,一脸苦逼相的包工头出现了,如丧考妣地向大家宣布:地产商资金链断裂,蹿了。工资不说,光工程款就撇下好几百万。工头说罢出溜在地上目光涣散,鼻涕都流到了嘴里,要是没人估计马上就得号啕,瞅着也怪可怜的。大伙都是他从老家附近村里拉出来的,多少沾亲带故,眼见他已然半死不活,也不好意思再苦苦相逼,只好唉声叹气地散去。姜大萝卜和王小刀在路上瞎逛,心事重重,各自盘算着怎么把欠了俩月的工资弄回来。走着走着,王小刀突然说:你看你看!姜大萝卜抬头张望,眼前一辆公交车驶过,他不知道要看什么。王小刀又说:372,到通州古玩城。
古玩城,就是卖古董的,姜大萝卜拍了拍腰间,说,你的意思是给咱们这东西上上价?
王小刀点点头。俩人一溜小跑追赶372,来到不远处的车站。坐上后,车越走越荒凉,大概十来分钟到了总站。站前的马路两侧是个狗市儿,沿着路一溜排开得有几十家,各式各样的狗,百花齐放,百家争鸣。
第三场
地点:通州古玩城。
萝卜你看这狗。王小刀兴奋地指着一个灰不拉叽的长毛狗对姜大萝卜说。
姜大萝卜顺着王小刀指的看去,心说这哪是狗,说:小刀,别现眼啦,这是狗?这不是绵羊羔子嘛。
卖狗的鄙夷地笑,冲他俩说:你丫的羊羔子要能长成这样,一千块钱卖我。我这是纯种的雪纳瑞,少三千不卖。
姜大萝卜和王小刀啧啧称奇。姜大萝卜说:就这么点玩艺儿,四两肉,顶上一头牛啦。
王小刀也咧着嘴:我挖鸡巴俩月坑还不够买条狗的。
俩人一路上指指点点来到古玩城,在里面转悠了一圈不得要领,只好走进一家门面。
老板:两位看点什么?
姜大萝卜小心翼翼从裤腰里拿出一条黄澄澄的链子,链子上还栓着一个同样颜色的圆球。他攥住一半,犹抱琵琶,将另一半展示给老板,说:老板,帮忙看看我这个值多少?
老板:你得拿给我看,半截我可看不出好歹。
姜大萝卜和王小刀对视一下,把链子交给老板,头紧张地往前伸着。
老板搭眼一看,就把链子还给姜大萝卜,说:你们哥俩不是拿我开涮吧?
姜大萝卜摸不着头脑:开涮?
老板:这就是条普通金链子,金店里到处都是,你们把这个拿到我这干吗?
姜大萝卜:这可是我们从地底下挖出来的。
王小刀:对对,埋的还不浅。
老板:操,地底下的不一定都是古董,北京年年挖沟,地底下什么没有?你挖出条煤气管子来也能说是古董?得,你们也甭跟我这添乱了,看你们俩这样也不是骗子,甭管是怎么弄来的,想买钱去金店,这分量也能卖个六七百。
看着姜大萝卜和王小刀半信半疑的神情,老板又可气又可笑,从姜大萝卜手里拿过链子,手指一使劲把圆球掰开,露出里面的一张小圆照片。说:瞅瞅,瞧仔细喽,古董里面能有照片吗?
第四场
姜大萝卜和王小刀顿时死了心泄了气,拿着金链子垂头离去,一路上都是发财梦破灭的失望。回到宿舍,里面早就炸了锅,大伙都在骂骂咧咧,你一言我一语想方设法把俩月的工资要来。姜大萝卜听了一会,觉得一点建设性都没有,叹口气对王小刀说:兄弟,咱俩月又白干了,能出去弄多少回了。
王小刀还惦记着那坑,说:这玩意值六七百还行,要是再能挖出点东西,说不定就能抵上咱俩的工资了。
姜大萝卜摇摇头,说:现在门封了,工头怕咱们拿钢筋肯定看得更紧,进不去。想挣钱,也不是没别的办法。
王小刀忙问:哥,有啥办法?
姜大萝卜沉吟一下,抬起头,两眼放光,说:绑架!
王小刀:我日,你疯啦!
姜大萝卜嘿嘿一笑:不绑架人,绑架狗。
王小刀:绑架狗?
姜大萝卜:你想想,晚上咱俩在街上逛的时候,很多城里人都遛狗,他们都认狗当儿子闺女,一声一声叫得真亲,真的似的。
王小刀:可不是,城里人都鸡巴作。
姜大萝卜:看这意思,感情都挺深。前几天电线杆上不还有个寻狗启事嘛,说找到的给一千块钱。当时咱俩还真找了半晚上,没找着。你说要是咱弄条狗藏起来,再管狗主人要钱,他还能不给?咱就弄值钱的名狗,叫啥名来着?
王小刀:雪啥玩艺,忘了。
姜大萝卜:模样没忘就行。绑架人犯法,没听说过绑架狗犯法的。就算被逮着了,狗又不会说话作证,咱就说捡的。
王小刀琢磨了琢磨,笑逐颜开,扳着姜大萝卜的肩膀,说:哥,你他娘的就是有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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