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5月3日星期六

流金岁月之当年我多二

这篇文章是我二十岁前后写的,大一或者大二。本文的一大特色是为了既定的二逼结论而胡编论据(文中例子没有一个是真的),这些虚构的论据被我恬不知耻地言之凿凿,甚至不惜恶意诋毁自己假想中善良的同学,这说明我从小就有当科研工作者或经济学家的潜质;另一特色就是刻意模仿王小波的腔调(假如觉得这种腔调很恶心,那是我学的不伦不类或者我写的本身傻逼,和王小波当然没有任何关系)。文中提到的赵元任和德莱塞,实不相瞒,直到今天,我都没读过两人的任何一部作品。

这篇文章努了好几个晚上才完成,工工整整写在四百字的绿格稿纸上;事后大约是自我感觉不错——这种举世皆浊自命清高、遭受耻笑初衷不改、咬定青山坚持理想的范儿把本人感动了——所以去机房用电脑打出来,存在1.44M的3.5寸软盘上;然后去打印室花了一块钱印出来,看着油墨聚成的宋体,有种发表的感觉。当时简直要“认为自己是一个伟大的人物”了,其实我完全是在左右互搏地意淫,陷入自己制造的暧昧气氛中,装作矜持地高高勃起。这张A4纸被我保存到现在,连同当年一些习作的幼稚小说(寻找彩衣的初稿就是那时候写的)。时光如水,岁月如歌,已经九年了,那时候的我是多么的二啊……按照数学归纳法,足以证明多年之后,我看现在的自己也会觉得很二。一个同学装逼能装到这个份上,我操他的心都有了。拍死丫挺的。

我寂寞?我痛苦?我呸!我记忆里怎么都是活得有滋有味没心没肺,在教室、宿舍、图书馆等不同背景下流着口水咂嘴睡大觉的长镜头啊。

抚今追昔,忆苦思甜,立此存照,前车之鉴。幼稚太可怕了;真幸运啊,我没有沿着这条通往傻逼的不归路一直走下去。

另一种寂寞

茨威格在《象棋的故事》里描写了一个叫B博士的人,被党卫军逮捕后关在一间仅有床、沙发和脸盆的房间中。茨威格精心描绘了这种与世隔绝的寂寞痛苦,或许他认为这已经是人类精神痛苦的极限。但王小波先生有不同的看法,他认为这种痛苦的顶点是“被放在外面,感到天地之间同样寂寞,面对和你一样的伙伴”(见王小波《思维的乐趣》)。当然,王小波先生说的是他插队时的感受。现在时间到了二十一世纪九十年代末,我又私下里觉得,人的精神痛苦还有更高的一层。对此,我可以通过现身说法加以解释。

我是一名工科大学生,背地里却在偷偷喜欢文学,读过一点书。有时候碰到同学们在一块讨论,我也不甘寂寞,想上去凑个热闹。比如有一次,一位同学讲他晚上做的一个梦。梦到自己的父亲喝醉酒后,把自行车骑到了桥底下;而他不但不关心父亲的死活,还气得跳高,嫌父亲太笨。讲完后,他补充说,他很爱他的父亲,现实生活中绝不会这样。对此,几位同学各抒己见,谈得很热烈。我见他们都说不到点子上,就忍不住插嘴,说:“按照荣格的说法,你的潜意识告诉你不要过分依赖你的父亲,要有自主能力;按佛洛伊德的说法……”说到这,一位同学发话了:“别给我们说什么格、什么德,咱们不懂!”说不懂的时候还明显透着一种自豪。听到这些,我就立刻沉默下去,灰溜溜地走开了。

这件事给我的教训是:千万不要和跟自己说不通,尤其是压根就不想说通的人讨论。我知道,世界上有很多人比我更懂荣格和佛洛伊德;即使在这所学校里也不乏了解这两位的人。但他们恰好都不在我身边。假如那位同学用周公解梦来反驳我的观点,倒不会使我因此而走开。之后类似的情况又发生了两次:一次是我在说赵元任先生,另一次我提到了德莱塞。

也许上述叙述有自我吹捧之嫌,但我以为,懂一点赵元任和佛洛伊德并不是什么大学问。况且我只是偶尔看到了他们的或关于他们的一些书,知道了一点皮毛。作为一个读了十几年书的大学生,我觉得这应该算是正常。就算不喜欢读书,不知道这几位,当然也无可厚非;但若因为不读书而自豪,那就不能算是一种好态度了。那位同学的心情我很了解:身为一个工科大学生,本分就是学好自己的专业,搞那种文科的东西不但是出格,而且还有不务正业的意思。如果你也是个读过几年书的人,所在的圈子里恰好也有一些像我那位同学一样的人,你就会明白我说的那种寂寞。这时你的周围有人,也不是和你一样的伙伴,你却会感到更痛苦。据我个人体会,这种痛苦更甚于观棋不语。众所周知,观棋不语已经是真君子了,能忍受这种痛苦想必就快成圣人了。

有个关于鼯鼠的寓言,说这种动物心比天高,想学会飞翔、游泳等五种技能。它分别拜了五个专项老师学习,结局是它什么也没学会。作者意在告诫我们,是鼠就要专心致志练打洞,学习飞翔游泳都是不务正业,必将导致一事无成。类似的例子可见于金庸先生的书中:精通琴棋书画、医卜星相的苏星河和黄药师,分别败在了只精通武功的丁春秋和欧阳锋手下,弄得一个三笑而死,一个被咬到了手指头。这样的寓言和故事都写得很煽情,使我们萌生不要作鼯鼠要作丁春秋的想法。另一方面,国家需要各种各样的人才,所以就把我们分成文、理、工、农、医、师来培养;同时,我们的能力也不允许自己是个全才。因此一些人就走向了极端,想穷毕生精力在一个领域内一钻到底。对于已经钻出名堂的人,我想借用茨威格奚落白痴天才琴多维奇的话:“如果你的脑子里毫不了解世界上曾有过伦勃朗、贝多芬、但丁和拿破仑,那你很容易认为自己是一个伟大的人物的。”对于那些准备钻出名堂的人,我想告诉他们,上天给了我们一个大脑,而且还煞费苦心地把它分成一些不同的中枢,就是想让我们感知到各种美好的东西。对此,我们不应该辜负。

本文虽然是针对理科生说开去,但也可推而广之。为此我可以再说一个故事:我的一位初中同学,现在一著名大学读中文系,暑假突然屈尊造访。当时我正在复习功课,读一本《理论力学》。他见我读书,以为是什么高档次的书,就抢过来看一看。一看之下,先是索然寡味,继而面露蒙娜丽莎般笑容,说:“深奥啊深奥!我是一点都看不懂喽!”后来我向他请教一些文学上的事,他就像看怪物似的看着我。当时我想,他虽然上了名牌大学,我也没必要巴结他,就同他绝了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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