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以前,我还是个正常人的时候,假如时间允许,一觉能睡上十二个小时。大学暑假在家,我的作息规律一般都是凌晨一点开始睡,下午一点起床——路遥老师的《早晨从中午开始》说的就是这种现象。当时能睡这么长时间,除了元阳充足之外,还有个原因是没电脑,夜生活只有租电影光盘看。那个年月,我一直想发明一种自动导尿机,用根Φ30的硅橡胶软管——当然,其他的男性朋友也许需要更粗些的——一头和灯绳一起绑在我的床侧,另一头耷拉在院子里的花池中;考虑到漫长路途中的压力损失,还需要配一台小型的水泵。
说起我的发明,可真是如数家珍。大学军训的时候,我还构思过一台自动叠被机,大概像个老式织布机的样子,不过没有下面的踏板,纯木制结构。不过这个设计有个致命缺陷,就是用它叠好被之后,把它抽出来的时候,会破坏被子整齐的豆腐干结构,需要再用手叠一遍。还有更多:我尝试用输液器和饮料瓶和制造一套可以自动报时的水漏,定时之后,到了点就会往睡懒觉者眼睛里滋水——第一遍是纯净水,第二遍就是辣椒水。后来我才知道两千年前已经有这玩意了,而且利用了分级降低压差的原理,比我这个要先进得多。比较有科技含量的是初中时候,为了应对早晨五点半起床上早操的凄惨命运,我准备制造一个名叫交替睡眠机的东西,可以让左脑睡半小时,再让右脑睡半小时,如此交替,不耽误睡觉,但总有一个眼睛睁着,方便我骑自行车和跑操的时候看路。这玩意是带在头上用的,垂下两个螃蟹钳子似的机械手,通过液压传动,可以通过我的手控制撑起某个眼皮。我担心这个发明会造成自己半身不遂,所以迟迟没有动手,到现在还像达芬奇的潜艇一样停留在图纸上。
上述发明都和睡觉有关,这说明睡,是我生命中的一项大事。可现在我不行啦,撒着欢睡,九个小时也就打住了,然后醒得跟诸葛亮一样。更何况有了电脑,简直就像皇帝有了后宫,想不肾亏都不行。我喜欢夜深人静上网,子时以后六阳主司,清气升浊气降,脑子倍儿好使,写写看看就两三点了。早晨八点起床,每天睡上五个来小时,上班的时候倒也抖擞。可缺的这些个觉都攒着呢,每到周五下班后,我就困得,困得,困得,连网都不想上了。一头扎在床上先眯上一觉,晚饭都顾不得吃;梦里对上网念念不忘,夜里惊醒后起床也得把电脑打开,沏上一杯茶接着干,就像今天似的。不过有时候一觉就次日清晨了,下地后遍体通泰,神清气爽,遂发誓再也不熬夜了;当然誓言就像康泰克一样,只有十二个小时的效力。
我睡觉的时候,曾梦到过一些曲折离奇的情节,写出来就是一篇小说。我还记得这么一个梦(在看《AI》之前):未来世界的某个城市流行机器小孩担任宠物,与此同时一些人类小孩失踪。找不到孩子的家长只能去机器人厂定做一个和自己孩子外表、性情一模一样的机器小孩,聊以自慰。我作为一名侦探奉命调查此事,潜入机器人工厂,发现了惊天内幕。当然梦里觉得很惊天,实际上大家都能猜到:工厂偷走了孩子,这样才能拿到更多的订单;而且,机器孩子的躯壳就是用失踪孩子改造的——他们被残忍地抠掉了大脑,换上了CPU。我记得好像郑渊洁吧,写过一篇童话,主人公有个可以在睡觉时记录梦的笔,他因此而成了畅销小说家。上学的时候,化学老师讲过一个故事,说凯库勒梦到了几条首位相连的蛇,据此启发得到了苯环的结构。不过方舟子已经根据资料戳穿了凯库勒的谎言,根本就没有什么长虫梦,这是他为了掩饰自己抄袭别人成果而编造的鬼话。门捷列夫也有类似的传说,这个可能是真的,因为此前他已经琢磨周期表达二十年之久了。
陈抟老祖精通黄老之术,以能睡而著称,在神话传说中占据一席之地。有的书上描写他动辄一睡数年,而且不挑地方,“片石枕头,蓑衣铺地。”这就直奔夸张去了,有点忒玄。可能老陈爱睡个懒觉是真的,后人道听途说添枝加叶,慢慢就神了。我一直想知道陈老祖是如何保证不被尿憋醒的,嵇康 “每常小便而忍不起,令胞中略转乃起耳”,除了折磨膀胱,意义不大,不如尿完接着睡踏实。我想,陈老是道家中人,纯阳之体,连明宗赏的美女都无法使他心动,想来前列腺一定雄伟无比;因此憋上一天尿,小菜一碟。陈老祖享年一百一十八岁,作有《喜睡歌》一诗:
我生性拙惟喜睡,呼吸之外无一累。
宇宙茫茫总是空,人生大抵皆如醉,
劳劳碌碌为谁忙,不若高堂一夕寐。
争名争利满长安,到头劳攘有何味?
世人不识梦醒关,黄梁觉时真是愧。
君不见,陈抟探得此中诀,鼎炉药物枕上备。
又不见,痴人说梦更认真,所以一生长愦愦。
睡中真乐我独领,日上三竿犹未醒。
以此诗与广大夜猫子们共勉。
没有评论:
发表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