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男人有三大铁:一起抗过枪,一起分过赃,一起嫖过娼。按照这个标准,我就没有铁哥们。不按照这个标准,我就有几个铁哥们,铁到了我向他们借钱,可以不说为了什么和什么时候还。我觉得这种铁法,比男人三大铁还铁,达到了共析钢淬火后得到的马氏体的硬度。王君就是我的一个铁哥们。
王君是我的高中同窗,浑身洋溢着至今未变的老派知识分子的气息:他喜欢以理服人。上学的时候,我总见他一次次徒劳地想要说服周围一些头脑简单的同学。他声音温和,举止儒雅,论据充分,逻辑清晰,字正腔圆而且绝对不说脏字,在众多浅薄幼稚满嘴粗话的高中生中卓尔不群。可想而知这样一个人在我们那个穷山恶水、刁民扎堆的地方显得多么异类。更加难能可贵的是,当同他说话的人胡搅蛮缠甚至出言不逊的时候,王君依然能保持令人赞叹的风度,一笑置之。他无法改变身边的人,也不能改变自己,于是他逐渐变得沉默寡言,与其他人有些距离。我们俩在一起的时候,他的话才多一些。当时我们两个毛头小子同样地附庸风雅,目空一切。回宿舍的路上我俩经常辩论,引经据典,虑周藻密,走的是庄子和惠子的路子。正是王君逼得我去读战国策,学习诡辩之术。
我经常戏称朋友为老师,但如果说真有一位良师益友,那就是王君,他是我围棋的启蒙老师。在中国,要论高考的严酷,山东排行第二。我们的高中生活被无数的习题淹没,枯燥得如同现在周一的例会。当时我曾经立下重誓:苟富贵,我将炸掉两个地方——我们高中和湖北黄冈。众所周知,黄冈的模拟题难得要死。这种日子让我活跃的大脑几近痴呆,于是王君开始教授我围棋之道。那时候,在鲁西地区,一个县里会下围棋的也不超过十个人,王君酷爱此道,却像独孤求败一样忍受着没有对手的寂寞。一开始他培养了自己宿舍的几个同学,可他们只会不停的在棋盘上做眼,偏安一隅,苟活一角,和他们下棋了无趣味。王君教我围棋的时候,便从布局谋划而始。我们经常用粉笔在宿舍的地面上画出棋盘,分析前人名局。虽然我们棋力微弱,语多谬误,且有装逼之嫌,但在当时确是我为数不多的乐趣之一。后来我们就在晚上熄灯之后,打着手电筒在床铺上手谈,为此有两付棋具被巡夜的二逼没收,毕业后也没要回来。也是王君,告诉了我世界上还有吴清源这等盖世奇才!
除了围棋,我还曾向王君学习过书法。王君的毛笔字典雅遒劲,铁勾银划,每逢班级内书写条幅或者出黑板报,他都是不二人选。可惜我在书法上天资太差,始终写的歪歪曲曲,斗折蛇行。
王君现居深圳,是软件工程师。他工作起来很踏实,觉得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天经地义。因此他总是很忙,不像我一般吊儿郎当。由于我素喜折腾,经常寅吃卯粮,入不敷出。王君常说,但凡有困难,千万向他张口。而且屡屡怂恿我写一些长篇,他说自己愿意高价收购;并且补充说,自己是一个商人,他觉得能用我的文字去挣钱,是在和我做买卖。可我知道,这只是他在变相地帮我,而且不想让我背上友情的债务。事实上,他也是个穷人,挣的不比我多。还好我很清楚我写的东西都是垃圾,卖不出价钱。
前一段日子,王君传给我一张图片,是我博客的万点。我欠他一顿烛光晚餐,我希望我们不久能够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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