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州市第十三中学座落在城郊,在暖春阳光明媚的早晨,这所学校到处草木葱茏,显得生机勃勃;可是一旦到了残枝败叶的秋末,尤其是在晚上,学校就被笼罩上一层枯黄的颜色,落叶随风飞舞,显得有点阴森可怕。
十三中的原址是在清朝是一座寺院,民国时期僧人逃散后寺院逐渐破败,终于在文革时被拆毁;但寺院里的一口水井却残留了下来。这口井深不见底,想必是地下水势不高,为了方便取水只能越挖越深。井沿由琉璃砖砌成八卦之形,很有古色古香的味道。1993年南州市第十三中建校,古井作为文物被用高高的护栏围了起来。直到2003年,一位十七岁的女生坠井而死,从此这口古井就被盖上了厚厚的铁井盖,并且加上了锁,至今没有打开过。
九月的最后一天晚上九点,高三(四)班的魏辛最后一个从二楼的教室出来。本来八点四十晚自习就下了,可魏辛想弄懂一道繁琐的立体几何题,就晚出来了一会。当她从题目中分出神来抬头一看,偌大的教室里就只剩下了她一个人。窗外萧瑟的秋风糊糊拉拉地卷着落叶,校园里学生稀稀拉拉,大部分都已经回家或是回宿舍了。魏辛匆匆出来,锁上了教室门。她来到车棚取车时才想起车钥匙忘在了教室里。“真倒霉,只能走回去了!”魏辛自言自语着,无奈地朝校门口走去。
魏辛刚拐过教学楼,就看到那口古井的铁盖在惨淡的月色下反射着幽幽的光。关于这口井的传说,她也听过不少。据说三年前那个女孩子的尸体始终没有被打捞到,校方说这是因为这口井通着不远处的一条大河,尸体流到了河里被冲的无影无踪了。魏辛始终不相信这种说法,一口井怎么能和这么大的河相通呢?也许那个女孩没有死,在井里面住下了,每天以老鼠和蛇为食……魏辛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快步走过那口古井。
过了那口井,魏辛刚想松一口气,忽然听到紧挨着自己背后有悉悉窣窣的响动,仿佛有人踩了落叶。魏辛的头嗡的一下,发根都炸了起来!还没等她缓过神来,背后就传来一个声音,“同学——”魏辛的脖梗都僵硬了,她战战兢兢转过头,暗想着一个披头散发舌头老长的女鬼,腿都有点软了。可她回头却看见了一个和她差不多大小的女生,头发是很长,但一点都不恐怖。那女生怯怯地站在魏辛身后,小声说:“我一个人不敢回家,咱们一块走行吗?”魏辛一下缓过劲来,用手拍了拍胸口,微笑着说:“好啊,来,咱们走。”那女生跟了过来,魏辛看到她的脸色惨白,想必也被这口古井吓得不轻。
她们在路上一边走一边聊天壮胆,魏辛得知这位女孩名叫陈冰,高二(三)班的,在教学楼五楼。她们在岔路口分手,陈冰说她马上就能到家了,魏辛也只剩了几分钟的路程。临别她们约好以后晚上都一块回家,陈冰不会骑车,魏辛很大度地说:“没关系,我天天骑车带你到这里就行,我正要减肥呢。”
此后几天,她们每到晚上放学就一起回去,在路上两个女孩子聊得很投机,有时候到了岔路口还不舍得分手。聊来聊去,有一天她们聊到了校园里的那口古井和三年前那个可怜的女孩。
魏辛问:“你真的相信那个女孩子的尸体流到了河里,被河水冲走了吗?”
“不可能的,”陈冰坚决地说,“那口井根本就不通到河里。”
“那学校为什么骗我们?”魏辛一下子觉得陈冰懂得挺多的。
“没找到尸体,学校大概是怕学生说闹鬼吧,这样会影响学校的声誉。”陈冰这样分析。
魏辛点点头,说:“有道理呀,那你觉得尸体去那了?真是闹鬼吗?”一说到鬼,魏辛脊背就一阵发凉,她回头看看在后车架上坐着的陈冰,陈冰的脸在昏暗的月光下显得更白了。陈冰拢了拢长发,魏辛正盯着陈冰看,猛然间魏辛觉得陈冰仿佛那个地方有点怪,但她又一时说不出来。“晚上不能谈这些事了,”魏辛心里想,“一说这些自己就疑神疑鬼的。”
没想到陈冰还敢继续说下去,她说:“我觉得只有一种可能,就是井底全是沉积了几百年很稀的烂泥,尸体深深地陷到了烂泥里面去了。”
魏辛不敢再说了,这时候她们也到了岔路口,魏辛停车让陈冰下来,她们互道晚安后各自回家了。
十月十五日晚上,高三(四)班利用晚自习进行了一次摸底考试。放学后,魏辛照例在教学楼门口等陈冰。等到将近九点钟,陈冰还没有过来。魏辛只好爬到五楼去找她,可是高二(三)班的教室已经熄灯了。“陈冰难道是病了,请假了没来?也许吧,看她天天脸色都不太好,好象贫血的样子。”魏辛心里想着,下了楼推车向校门口走去。校园里散落的银杏叶子被风吹得打着转儿,象一堆没头的苍蝇在那里乱飞。
魏辛走过古井时,下意识地朝那里看了一眼,咦,好象有点怪。魏辛大着胆子走近一点,发现铁盖子上的锁被人撬走了,铁盖子也被人挪开了一条缝。从这条缝里好象还向外散发着飕飕的阴风。魏辛的心噗通噗通狂跳,手心也开始冒汗,各种稀奇古怪的传说和鬼故事一起涌现在她的脑海。不过她的好奇心逐渐战胜了恐惧,她停下自行车,缓缓走向古井,透过护栏朝那条缝里看去。缝里面黑黢黢的,什么也看不见,只听到风掠过井口时凄厉的哨音。魏辛想,哪有什么鬼啊,都是自己吓唬自己而已。自嘲了一下,魏辛转过身准备回家。突然,她的眼前多了一个人影,魏辛吓得往后一趔,一下倚到了护栏上,同时她不由自主“啊”的一声尖叫起来!
“魏辛,是我啊,我是陈冰。”那个人影说。
魏辛定睛一看,那个人影长发披肩,脸色苍白,果然是陈冰。魏辛长出了一口气,说:“死陈冰,让你吓死我了!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走了吗?”
陈冰把魏辛扶起来,说:“你还说呢,我听说你们班考试,以为要晚下课,就先去了寄宿生的宿舍玩了会。没想到一玩就到了九点,我心想你肯定走了,就赶紧追出来,没想到还能碰到你。”
魏辛骑车带上陈冰,在路上魏辛猛然想起刚才在古井旁看到陈冰时,她的头发湿漉漉的,就问她:“陈冰,你的头发怎么湿了?”
陈冰漫不经心地说:“刚才在宿舍顺便洗了个头,我四五天没洗头了。”
魏辛说:“现在晚上都冷了,你洗完头也不知道擦干再出来,感冒了怎么办?”魏辛说着,自己也觉得奇怪,就回头看看陈冰的头发。陈冰也顺势将头发拢了一下,这次魏辛看清楚了,陈冰竟然没有耳朵!确切地说,陈冰的耳根有些血肉模糊,好象是耳朵被老鼠啃掉了!那些细小的牙印状的伤口仿佛还向外淌着鲜红的血,衬着陈冰惨白的脸,在昏黄的月色下闪烁着妖异的光芒。此时,陈冰的眼睛也转了过来,冲着她露齿一笑。魏辛一瞬间恰似五雷轰顶,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她一下从自行车上摔了下来,向前爬了几步,起身开始没命的狂奔……
第二天,一夜没睡容颜憔悴的魏辛在父亲的陪同下来到学校。她们来到教务处,向老师打听高二(三)班陈冰的情况。
“陈冰,陈冰……”管档案的刘老师念叨着,翻看了一下花名册,坚决地说,“没有这个学生,读音近似的也没有。”旁边一位翻看报纸的老教师随口说了一句,“陈冰,跟那个跳井的女生重名啊,那女生好象就是三年前的昨天出的事,她就是原高二(三)班的。”这位老师话音刚落,只听“扑通”一声,魏辛昏倒在了地上。
魏辛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医院里。她的父亲和班主任正焦急地看着她。“魏辛,你到底怎么了?”他们急切地问。魏辛目光呆滞地摇摇头,又闭上了眼睛。过了一会,她缓缓的说:“三年前那个自杀的女孩陷在井底的污泥里,你们把陈冰的尸体捞出来吧,免得被老鼠吃光了……”
一个月后,魏辛出院了,她被诊断为轻微的精神分裂和妄想症。在医生的劝说下,魏辛也分不清一个月以前发生的事情是事实还是自己的妄想。在一个冬日晴朗的上午,魏辛独自来到岔路口,朝着陈冰回家的那条路走去。五分钟后,她在一片长满荒草的农田里看到了一座坟茔,墓碑上写着七个字“爱女陈冰衣冠冢”。字的上方是一张陈冰的照片,照片上她长发披肩,笑脸盈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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