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12月30日星期六

暴力教育

在农村的男孩子中间,打架是一件很上台面的事。小时候,我一些哥们为了把拳头练硬,经常打沙袋,沙袋打穿了就打树。有一个居然练得手背上四个关节都平了;小小年纪,手的皮肤糙得跟砂纸一样,有事的时候就打人,没事的时候就夯墙面。

利其器之后就是没完没了地打架——那还是和女孩子说话就被视为丢人的年纪,身上的精力无处发泄,又对战争充满好奇,因此只能打人和被人打。和我岁数差不多的朋友应该知道我说的是实情,除此之外还有个现象,就是身材越瘦弱的孩子手越黑,好像阳光灿烂里的马小军。

再长大一些,和我顺路一起去学校的同学中,有一些总是斗志昂扬,路上吐沫四溅、咬牙切齿地要收复台湾、三光日本。对于这些同学,我一般称呼其为傻逼;当然不能让他们听到,都是在心里喊,这帮人攻击性都很强,惹不起。现在我身边没有这样的朋友了,这并不是说这种人已经绝迹,事实上,这样的傻逼还是乌泱乌泱的,只是我不上学了,不想见他们不理就完了。

一百多年来,亚洲人民经常被干,当然被干的同时也没耽误窝里斗。我觉得在世界上,亚洲就像个身材瘦弱的家伙,不打架的时候沉默寡言,逆来顺受的样子;一旦打急了马上目光阴鸷,拎起板砖直扑对方要害,不管自己门户大开,一副同归于尽的架势。这是很可怕的。《菊花与刀》描述了这样一个日本,其实咱们也不必觉得这种品行很奇怪,离的都不远,还真以为自己是礼仪之邦呀?

我觉得哪个国家的人都差不多,好歹也都是灵长目,假如长大了有较大分别的话,那多是由小时候的教育造成。我上学的时候,书上、电视上有关战争的描写都像一场游戏:敌人傻兮兮,甚至被十几岁的孩子们玩弄在股掌之上;敌人很怯懦,我们一旦冲锋丫们立刻溃不成军;就算我方偶尔牺牲了一个人,也毫无痛苦的表情,洋溢着幸福和壮烈化作一缕忠魂。这些教育铺天盖地,到现在好像还没有停止的意思。他们说,孩子就是一张白纸;也就是说,小的时候就有一根管子插在了我们的肚脐上,给我们的丹田里灌注了一股戾气,让我们看到不顺眼的同学就想打,另一种说法是浩然正气,用以打击敌人保家卫国。我觉得说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让我们变得天性残暴。

初中历史课上,学到世界近代史的印度。大家知道,印度有个甘地,被称为圣雄。当时我很不理解,老头就弄了个非暴力不合作就圣雄了,这也太容易了吧,都没暴力怎么推翻压迫啊,还能有什么出息啊?甘地不配,我觉得真正的圣雄是另一些人,比如毛主席。当然,我说了不算,所以圣雄这个称号还是属于甘地。

我们是靠暴力建国,这个很正常,美国也是。我只是觉得建国这么多年了,就没必要再过多地进行暴力教育了,一些老片子也没必要再改编了。收复台湾不那么简单,好多事情我们老百姓不明白;三光日本可以,但将来别人再来三光我们的时候,也不要抱怨,只要你承认弱肉强食,就得清楚没有永远的强者。我直到现在,心里还是隐隐觉得甘地不够圣雄,这说明我被这个教育潜移默化了,即使理性也架不住习惯——理性总得想想,习惯完全不用想。既然如此,只能等着我这一代人死光了,同时希望后面的人能好一些。

最后,我告诉大家,那个手背像砂纸一样的哥们后来被判了十五年,不久前刚被放了出来。对此我很担心,当然不是担心他继续打死人,而是我不知道他沙包一样大的拳头能从事什么的样职业来谋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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