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变(上)

晚上电压有些不稳，台灯一明一灭，电脑显示器也有些昏黄；外面风声大作，透过窗户的缝隙虚张声势地嗥叫，我独自在屋里写东西，写一篇小说。突然有人敲我的房间门，这让我毛骨悚然。我住的是个一室一厅，就我一个人，大门早已锁上，厅里面怎么会有人呢？一刹那间，所有网上看到的恐怖故事争相涌现，我觉得血急速涌到脑子里，摇摇欲坠，似乎身体知道我承受不了准备让我晕过去。“谁？”我硬着头皮喊了一声，气若游丝。

“是我，卡拉。”门外的人说，是个甜美的女声。

我明白了，卡拉，我的宠物猫，她变成人了。真是离奇啊，我想把今晚的事写在博客里一定会引起轰动，可我怎么能让别人相信这是真的而不是我编的呢？为此我陷入苦恼之中，双手托腮对着电脑翻白眼。

“主人，让我进来吧。”卡拉说。她的声音不仅毫无攻击性还似乎想要得到保护，这让我失掉了戒心，燃起了好奇心。我从椅子上起来，把门打开，如我想的一样，一位婷婷玉立的少女就站在我的面前，羞答答的，眼波流转，不可方物。此时此刻，我开始怀疑二十年来受到的教育：既然无神论是假的，那肯定还有别的东西也不真，或者他们给我灌输的都是在骗我，政治是假的，思想品德是假的，连复变函数和万有引力都是假的……

卡拉进来之后坐在了床沿上。床，这让我想到了不健康的东西。我回到椅子上，看着她，心想这件事如此荒诞，我应该很惊讶才对，可我怎么这么平静？而且还马上出现了下流的念头。

“我本是如来座下的灵猫，你原是十八罗汉之一的沉思罗汉罗怙罗，在一次如来讲经时，你陷入沉思；如来提问你，你却没有听到，我怕你受到责罚，就跑到你的身后咬了你一口；你一惊之下倒退一步踩了我的尾巴，我疼痛难忍跳了起来，不小心抓到了挖耳罗汉；挖耳罗汉因此捅伤了鼓膜和半规管，从而失去了身体的平衡，向前撞去，围了一圈的十八罗汉如多米诺骨牌一样倒了下去。如来见到庄严的气氛被毁坏，就破了嗔戒，把你我打入凡间，轮回一个小劫之后才能重归极乐。”

卡拉娓娓道来，我听得如坠五里云雾。在她说话的时候，我注意到她的衣服是一身合体的牛仔服，我想这套衣服应该是她无中生有变出来的，既然如此，变出一截没有修剪干净的线头有什么意义呢，难道是想让一切看起来更加真实？

“依照劫数，之前的一千六百万年里我们都不会见面，到我们见面的时候，就是劫数将尽的时候。我比你早下界一会儿，因此现在也比你早些日子想起那一世。再有三年，我们就可以回到西天，这三年里，我们可以了却尘缘……”

故事非常老套，让我兴味索然，我插嘴说：“你当时拼着受责罚咬了我一口，是不是，是不是咱俩当时有了不正当的关系？”

卡拉羞涩地点点头，我也点点头，松了一口气——这样一来，故事就完全变庸俗了。我怀疑我不是我，是个三流小说中的人物，小说的作者在抄袭西游记和金瓶梅。我想看看他接下来怎么安排情节：搞了这么多神神叨叨的东西，应该就是为了一场床戏。众所周知，床戏本身没什么东西，无非几个固定的姿势和套路，翻不出多大的花样，新的幺蛾子只能出在对环境和背景的设置上……

我觉得为了一场激情戏搞出如来和十八罗汉实在有些过分，如果不是作者想像力太贫乏就是想标新立异地过头了，这应该是一个年轻的写手或编剧，他希望一举成名，但还明显没有掌握读者或观众的心理；过于脱离生活的东西容易开头但不容易展开，除非你的想像力可以构建一个全新的世界，否则很难控制故事的细节——它没有什么依附。记住我的话吧，年轻人。这时候我注意到灯也不闪了，显示器也亮了，外面没有丝毫的风声，这就是说，刚才那些只是为了营造神秘气氛特地炮制的元素。我相信现在外面一无所有，是无边的黑暗，除非我打开窗户看过去，否则外面的世界不会显现；也就是说，即使在这个房间里，我看不到的角落也是空无一物的。嗯，这还可能是一款RPG游戏，地图随着我的目光慢慢展开，在我的目光之外又迅速聚成没有像素的黑暗。我搂住卡拉，给她宽衣解带，她光洁的小腹上有个细微的刀口，应该是那次结扎留下的痕迹。这个细节让我由衷赞叹，顿时对自己的角色很投入，我把她拥在了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