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冰回到学校后,班里特地为他举行了一场小型的庆功晚会,祝贺本班实现就业率百分之百。晚会期间,趁着群魔乱舞的劲儿,他和一位自己四年来颇为欣赏的女同学畅谈良久,发现她并非如自己想像般难以接近。这位名叫宋晓枫原籍福建的女同学也留在了北京,只是没有解决户口。孙冰因此有了一些底气,觉得占了上风,所以才斗胆和她谈笑风生。他们从工作谈到理想,从工资谈到事业,孙冰一如既往恰如其分见缝插针地引用孙子兵法,使自己的言语熠熠生辉。晚会最后,两人颇有相见恨晚之叹,相互留下了新的联系方式。
次日,孙冰乘坐十三号线地铁转二号线再转一号线最后转八通线来到苏锦所说的果园环岛。出了地铁口,眼前的林立的高楼大厦令他震惊;他像一个被液氮冷冻后又复苏的古代人,对眼前的情形毫无思想准备。如姜文所说,北京变得这么快,他几乎从中找不到任何记忆里的东西。他的第一感觉就是想要五百块租间房子的理想破灭了。孙冰在附近的小区遛跶,无所适从。他一路上学到23岁,从高中开始就住校,从来都是组织上给他安排好住处,不劳他费心。他对租房的印象都是来自电视上的法治节目,那些因租房而导致的纠纷和刑事案件:什么二房东冒充房主骗租啦,房东在窗帘上面的暗处安装摄像头啦等等。这使得他始终对租房充满抵触,觉得它像艾滋一样张牙舞爪具有攻击性。
路边密密麻麻全是房产中介。电视上关于中介诈骗的节目更是屡见不鲜:携款潜逃,租期到的时候巧立名目克扣押金……令孙冰戒心重重。不过此时孙冰觉得中介还有点用处,于是挨个进去,装作要租房一般地询问那些身着劣质西装精神抖擞的中介员工,其实他只是想了解一下行情。问了一圈,得知即便是一居都没有低于一千的。此外,即使没有先入为主的恶劣印象,孙冰也格外不喜欢这些沐猴而冠的中介们。他们看到有人进来就目光炯炯,热情泛滥地极其过头,透着低贱和狡诈,像个妓院龟公般令人生厌,把每一位顾客都看成了一沓钞票。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租房无望,孙冰垂头丧气一路辗转往回走,沿途看到大张旗鼓作着广告的簇新楼盘,感叹寒士不庇。据说北京的房子五环内均价一万五,就算是六十来平的狗窝也得百万巨款。假如一月挣四千,即使仅仅攒足两成的首付他也三十岁了。这个结果让孙冰灰心。刚上大学那年,他曾去过石景山的一个远方亲戚家,楼盘叫远洋山水,里面装修得很漂亮。几年来,每次孙冰意淫自己未来的时尚生活,就无法脱离亲戚房子的阴影;他所幻想的每一所用来开帕替的住宅最后都会影影绰绰地变形为远洋山水里那套精致的两居。他的老家是阳谷县城里的一处平房,除了宿舍,他还没住过真正意义上的楼房。
回到学校,孙冰胡乱吃了点东西。宿舍里空荡荡的,大家都在充分利用毕业前无政府的这几天歇斯底里,如同刑满释放的劳改犯一般,贪婪地呼吸自由,品味放纵。孙冰来到网吧,他的几个同学在烟雾缭绕的暗处召唤他一同在私服上杀怪。孙冰婉言拒绝,打开QQ,把宋晓枫的号加上。看到她正在线,孙冰兴奋起来和她聊天,只是昨晚把什么话都说的差不多了,今天反倒没什么话题。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好似已经生活了多年的两口子,没什么兴致盎然的共同语言。孙冰担心之前的和谐气氛被破坏殆尽,就找个理由下了QQ;开始在网上搜索出租房的信息。中介没有骗他,通县的房子确实都在一千以上;偶有数百元的,不是合住就是在燕郊,令孙冰空欢喜一场。
孙冰瞻前顾后,一直下不了决心租房。租个一居吧,每月一千实在有些难以承受;合租呢,他又担心和人相处的不自在,孙冰早就对群居生活深恶痛绝了,正等着上班的机会自立门户。思来想去,难以决断。再说这几天他也忙得马不停蹄,和学校、公司签订三方协议,转移户口到国技人才,办理离校手续盖了数不清的公章。期间孙冰又来到公司盖章,苏锦问他房子租到了没有,孙冰说这几天实在太累,又是办手续又是吃散伙饭,不可开交。苏锦说这你得抓紧,马上就要上班了。孙冰说唉苏锦上次你说帮我问问房子现在怎么样了。苏锦说我还真帮你问了我们小区有个合租两居中的一间一月六百包水电你觉得怎么样。孙冰问男的女的。苏锦说你别臭美了是个男的。孙冰说我不爱和人一起住。苏锦说一居和两居价钱差别不大单身的话合租最划算了我就是合租。孙冰说这么说你是单身。苏锦说是啊我的如意郎君是个盖世英雄有一天他会踩着七色的云彩来娶我。孙冰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只好装作满脸堆笑,顿了一下说你说的有道理把那个合租的电话告诉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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