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4月20日星期日

寻找彩衣

王稻壳为了寻找彩衣途径莘阳郡,那是隋大业五年,他十九岁。莘阳郡城四四方方,东西方向贯穿着一条最长最宽的街,原来没有名字,城里的百姓都习惯叫长街。太守杨蒿大人上任以来,这条街就改名叫兴阳街,意思是兴旺姓杨的。兴阳街两侧有莘阳城里最繁华的建筑,有钱庄、饭馆、客栈、妓院和大大小小的店铺。每个朝代都一样,临街的房子作为商用,人可以住在后院;只有一家除外,那就是杨蒿太守的府邸。杨府是个巨大的宅院,临街坐落,气势恢弘。院子里有数十间房屋,布置得富丽堂皇;除此之外,院子里有亭台楼榭,池塘假山,甚至还有一个靠十个风箱驱动的人工喷泉,逢年过节就伴着丝竹之声依节奏喷水,高达数丈,百姓在墙外都可以看到。不过当地老百姓阳奉阴违,当面叫杨府,背地里称作羊圈;他们多数不能对“蒿”字正确发音,所以总私下嘀咕杨大人为羊羔子。这些流言蜚语杨蒿都知道,但他身为朝廷命官,肩负重任,对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装作毫不知情。

这天中午,烈日当头,王稻壳流浪到了兴阳街。他头发蓬乱,衣衫不整,显得有些落拓。他拖着脚步缓慢行走,双眼发直,望着正前方的某处,歪着头,在歪着的头上面,嘴也歪着。这样看来,他仿佛在思考着什么;其实不是,他是在饿。聚贤楼的孙老板年轻的时候要过饭,对这种诡异的表情颇为熟悉,首先注意到了王稻壳。孙老板走到路中间,把王稻壳拉到自己店里,不由分说请到二楼雅座,并火速置办了一桌丰盛的酒席。在这种情势下,王稻壳当然知道其中必然有诈,但他的饥饿占了上风,使他不顾一切地狼吞虎咽起来,连烤鸭都忘了抹上甜酱再吃。吃到一半的时候,王稻壳开始后悔,不知道吃完之后等待他的将是什么;但他还是猛甩腮帮子,如同一个尿床尿到一半就醒来的孩子,后悔也来不及,索性敞开了,把后半截尿个痛快。

王稻壳吃得心满意足,才抬起头来,看到桌子两侧里外三层都围满了人,黑压压只怕有上百口子,满怀期待地望着他。孙老板发话了,满脸堆笑,说:“免贵姓孙,是这爿小店的掌柜,公子贵姓啊?”王稻壳嘬着牙花子说:“我姓王,叫稻壳。”众人交头接耳,纷纷说:“不错不错,原来是个刀客。”孙老板干咳两声,说:“我们看这位公子天庭饱满,地阁方圆,双目炯炯,中根不断,就知道您不是凡夫俗子;所以我们街坊想请公子为我们办一件事,不知您是否答应?”王稻壳想都没想就说:“行!”他之所以答应这么快,是压根就没打算给他们办事。他在想如何逃跑,逃跑的理由如下:一,自己现在要和这一百来人作对纯属死路一条;二,这么多人求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办事,要办此事,估计也得豁出命去。左右都是死,唯一的出路就是先答应,再伺机脱身,到其它地方继续寻找彩衣。

孙老板很高兴,作揖让诸位散去;然后领着王稻壳来到后院的客房,关上门,上紧闩,鬼鬼祟祟地在王稻壳耳边低声说:“我们想请公子去羊圈刺杀羊羔子。”见王稻壳一脸茫然,赶紧补充一句,“就是杨府的杨太守。”说完观察王稻壳的表情,看到他面不改色,孙老板颇为满意,这说明王稻壳还是个不懂事的小毛孩,根本不明白此事严重性。孙老板接着说:“羊羔子横征暴敛,鱼肉百姓,自他上任以来,莘阳城水深火热。我有心为民除害,可拖家带口的,得罪不起羊羔子。公子您是外地人,在这无亲无故,光脚不怕穿鞋的。事成之前,我们会给公子凑一笔钱;事成之后,公子拿着这笔钱远走高飞,好好去享受生活。您看怎么样?”

王稻壳点点头,很爽快的样子,说:“既然是个狗官,死了也不足惜。为了莘阳百姓,包在我身上了。”孙老板从怀里掏出三锭黄金,拿出一锭先给了王稻壳,说:“兄弟你真是豪杰大丈夫,等你大功告成,另有重谢。”说罢起身出门,临行嘱咐道:“兄弟晚上千万别在城门附近蹓跶,看门的老黄跟我们都熟,这三锭金子里也有他的一份。”王稻壳说:“孙老板放心,我连你的店门都不出;不过我想速战速决,今天歇一天养足精神,明天就动手。你给我准备一身夜行衣,一副笔墨,一块黑布和一把剪刀。”

傍晚王稻壳又白吃了一顿席,洗了个热水澡。孙老板问他要不要从红袖招叫来个姑娘,王稻壳推说怕耽误了明天的大事,婉拒了。其实王稻壳尚是个处男之躯,对男女之事还非常害臊。再者他的心思全放在了彩衣身上,每天晚上睡觉前都先想着她的身影入睡,觉得这份回忆是自己的一件秘密礼物;在王稻壳眼中,和彩衣比起来,其她女子都相形失色。

第二天一大早,孙老板亲自送来了早点,并把王稻壳昨天要得东西采办齐了,还自作主张带来了一柄雪亮的钢刀和一张白纸——他以为王稻壳要笔墨是想写个遗言什么的。王稻壳留下东西,把孙老板打发走。吃完早点,他就开始忙活:他穿上玄色的夜行衣,撕下一块黑布把头蒙上,比划着在眼睛处开出两个孔;然后他用笔蘸墨把露在外面的皮肤都涂黑,连眼皮和牙床都不放过——这样一来,即使他张开嘴,也是一水的黑色,并散发着一股浓烈的墨臭。眼看日上三竿,他将钢刀往床下一扔,开始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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