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1月26日星期五

龙变

吃了好几种药,都不见效,他身上依然痒,每隔半小时都要去厕所里抓上一阵,为了在同事面前掩饰这种怪异的行为,他只好拼命喝水。

假如这件事还不够他心烦意乱的话,早晨来上班的时候碰到的一件事,就足以让他什么活也干不下去了。那是他坐在特8双层巴士的二层上,头靠着窗户,朦朦胧胧地睡着——他能在车上睡40分钟。“这相当于我七点十分起床。”他曾自豪地跟同事说过。他睡得不太安稳,除了身上痒,还老是梦到一些奇怪的东西。这些梦支离破碎,来去倏忽,形象如哈哈镜里面变形夸张,面目不清却总是留一些影影绰绰藕断丝连。他闭着眼紧蹙眉头不断地咂嘴,这声音好像把邻座的一位年轻女客惊到了,她看了看他,好像确定他是否一个精神病。他梦到了一个女子和一条蛇,女子赤裸上身,长发遮胸;蛇面容威严,身子像正弦曲线一样。两个影像时而交错时而独立,时而远景时而特写,焦距的频繁变换让他难以承受,有些眩晕。终于他喉咙里发出一下短促干涩的叫声,把自己吓醒了。他睁开眼,抹了一把嘴角的口水,茫然向四下里看去。那女客正盯着他,他有些抱歉地微微点点头;正想避开她的目光,可她忽然一笑。他感到一阵恐惧,有些摸不着头脑,正要露出询问的神色时,女客却站起身,要下车了。他看了看她的背影,一件紫色的大衣上面,绣了一条面容威严的蛇。

他坐在办公室,想要把这些错综诡异的感觉写成文字——他必须找个出口;但老板对他呼来喝去,让他不能定下心来,还有那该死的过敏,到底是什么过敏呢?他再次来到厕所里,坐在马桶盖子上,腿弯里最痒,他脱下裤子开始抓,另一只手用来拿烟,脑子里琢磨车上的那一幕。指甲刮在干燥的皮肤上,如同沙石打磨河床;抓了一会,他觉得有点滑腻,伸手一看,指甲里全是血。顿时他有一种报复的快感,接着才是痛苦的表情。他把腰拧成六十度脖子拧成九十度看自己的腿弯,那里血肉模糊,皮开肉绽;火辣辣的痛觉把痒驱到了身上其它的地方,他想忍着,但忍不住,终于满身乱抓起来。

他从厕所出来,满脸的疲惫,并有着厌恶的表情。他来到洗手池前,洗手的时候照了一下镜子,透过毛衣和内衣领子发现锁骨处有些异样,他伸手摸了摸,那里的皮也在脱落,露出了坚硬的东西,但不是骨头。他觉得内衣在滑落,于是又跑进厕所,掀开衣服窥探。内衣没有滑落,是他的皮肤在脱落,大块大块的,快速地撕裂、迸开、卷边,然后掉落。皮肤下面是黑黄色的角质,粗糙冰冷,像鱼鳞一样分层成块。他觉得燥热无比,索性把衣服脱掉。他觉得口渴无比,就把头伸向马桶。这时候外面传来喊声,是老板在找他,声音很急促,带有责备的口气。他觉得渴坏了,大口大口的喝着,整个头浸在里面。

他觉得身上也干的要命,就努力往马桶里蜷缩,希望挨住水。水,水,他第一次觉得水这么好,就跟空气一样,让他不能离开半刻。他用力往里挤着,仿佛进了一个黑暗的隧道,隧道很狭窄,但他觉得安全,而且自由,因为里面充满了水。他急速前进,像飞在天上。终于他冲出来,但去势不减,一跃来到空中。

他张开五爪,散开金鳞,逆风飞扬,尽力舒展身体。阳光太刺眼,他躲到一块云彩后面,那里水汽氤氲,让他觉得惬意。那朵云彩在逆光里呈现着乌紫色,他在那里看到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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