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12月31日星期日

生活在别处

昨天我的指路明灯刘老师发来短信,说看了昆德拉的《生活在别处》之后,发现原来自己的这点假深沉是如此可笑——都是昆哥玩剩下的。这种感觉我可以体会,看的书越多,自己越不敢写,我这点小感悟,都是人家青春期郁闷过的,而且早就说得很透彻了。想到这些就很悲观,因此不想再继续丢人现眼了。天不生仲尼,万古如长夜;天生了仲尼,我这些荧烛末光就没必要再苟延残喘了。

近来,我已经没什么新东西可写,语言也比以前更加干巴。折磨大家不说,我自己也很折磨。所以不想写了,起码不想每天都更新了。我的生活无趣得很,不能写出花样来;我的想象力也有限,编不出精彩的故事;我的文字功底更加薄弱,经常找不到准确的成语表达一种感觉。曾有一段时间,我把冲动当成了才能;现在连冲动都没了。

值此新的一年到来之际,跟大家说抱歉,以后不会更新这么频繁了。有些朋友经常看我,我很感动,也很羞愧,好像朋友到我家来,我只能倒一碗水招待——家里太穷,让您见笑了。

我将不再硬努着写字了,日期栏里会出现大段的空白;但我并没有走远,我只是去了菜地和果园,准备回来给客人们炒一两个小菜。

年头岁尾最鸡巴不爽。

记得2006年初的时候,我曾放下豪言:今年我要挣十万。现在十万没有,2005年借的高利贷的利钱又驴打了一个滚。我当时的想法是这样的,给各个杂志报刊投稿,写点耸人听闻的乱伦奸杀、喜闻乐见的民间故事、唯美纯真的校园耐情、吟风弄月地人生感悟、事逼五六的心灵鸡汤等等。在我信心充沛的时候,我觉得没什么不能写的,咱不是有百度吗?查点段子,改编一下,添油加醋,写给民工兄弟看就通俗易懂,写给在校学生看就叛逆弱智,写给所谓白领看就装装装装。我心说,一天写4000字很轻松,假定只有一半能发表,按平均千字150计算,一天就是300,一月九千,一年十万,这还是去掉节假日不写。

坚持了半个月,各种更年期的症状接踵而至——心烦意乱、头晕耳鸣、失眠健忘、腰酸背疼,食欲不振、脾气暴躁,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致,甚至性欲都开始减退了。我一看不妙,不能为了几个钱这么糟践自己,于是赶紧停下来,把写过的统统摁着shift删掉,同时买了一个疗程的更年康。我不是写手的料。啥叫写手,那得是欲练神功立马就能挥刀自宫的主,写,没命地写,就跟倪匡一样,完全不管自己写的是什么,脑子里只想着一件事:写老百姓爱看的。写一个字心里就念叨一句:一毛五了;再写一个:三毛了……自宫我下不了这个手,问题就在这里,我别的地方都没什么欲望了,就这点爱好,宫完了我干吗去,挣了钱我他妈留给谁啊。

2007年挣钱也没什么戏,基本不抱什么希望了;有点渺茫的打算是,我准备07年在网上开个服装店。

各种聚会也巧立名目粉墨登场,我要耐心跟别人解释,我不去,我哪都不想去,我就想自己呆着,别打扰我行么?也别鸡巴拯救我,我觉得该拯救的是你们,但是我没工夫拯,我还要给卡拉买猫粮。在玉皇大帝面前,谁都别想当大尾巴狼。

开会,上午一直开会。老板好歹还讲点实在事,你妈逼的总经理除了舔之外就不能有新鲜的吗?从我六月份过来,这都年底了,每周的话题你个傻逼都没变过。这也罢了,但你在拍老板的时候能不能技巧稍微高明一点,这么大岁数的人了,不知道一点寒碜,翻来覆去就说老板讲得好讲得好。怎么好了?是给你妈带来高潮了吗?不好意思,我失态了,我活这么大,头回瞧见这么恶心的人,法律不管我早打死丫的了。还有那个同事,有个崩漏带下的习惯,不管谁讲话,都鸡啄米似地点头,频率保持在每分钟一百二十下,你个蠢货是不是帕金森呐?说你了吗你就点头,你就不怕点出老年痴呆症来?从后面看跟koujiao似的。还有那些笑的,你们真觉得经理讲的那些笑话可笑吗?你们要真觉得好笑,我就太为自己悲伤了——我怎么跟你们这伙子脑子长在大胯里的蛋货为伍了;你们要是装作好笑,我就原谅你们了,回家吃屎去吧。

一想到四号回来还得再开会,我投奔塔利班的心都有了。总之,2006年我感觉很不好,诸事不顺,就是自己觉得不顺,完全是主观标准,在这上面我一点都不想客观,谁跟我提客观我跟谁乍翅——我顺不顺还能不是我说了算吗?当然,我对自己的抱怨都发到别人头上去了,有种别在这写啊,写成大字报贴在自己办公桌上,敢吗?不敢,不敢你装个鸡巴啊。可我就装了,年底了我装一下不行么?

傻逼2007年就要来了,我他妈也许几个愿:

1.公司尽快开除我。
2.世界和平,消除贫困。
3.毛站死灰复燃,环球同此凉热。

2006年12月30日星期六

继续鸟下去

今天晚上,公司的同事们又要组织腐败去了,好像是朝外的钱柜。我非常坚定且冷漠地说:我不去。不给他们丝毫进一步说话的机会。

我上学的时候一贯如此,我导师出钱带我们去九寨沟我都推托了。对于我来说,和一群人出去乃是傻逼之极的事情,能躲一定要躲。我极其自闭,只要跟人打交道就很不自在,我喜欢跟猫、书和电脑打交道,我自认为这是优点。鉴于我已经快三十岁了,大家就不要用弱智的话来劝我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别觉得自己的就比别人好,我觉得我过得很舒服;尽管如此,我也不向你们推荐我的活法。

我来公司之后,老板请我们吃过三顿饭,我只去了一次,那次是实在没理由推辞了。同事们都觉得我是个怪人,背地里说我不合群这我知道。我学历比他们高,我觉得没什么,因为我知道自己不学无术;但他们肯定不这么认为,估计会觉得我是瞧不起他们。随便琢磨吧。事实上,我不得不承认,我是瞧不起他们,跟他们没什么好说的,不过跟学历无关。爱他妈怎么就想怎么想吧,人活一辈子不容易,我谁都不迁就。

好像哪个朋友之前跟我说起过,说我上了班就没这么屌了。现在你可以放心了,我还是那么屌。

暴力教育

在农村的男孩子中间,打架是一件很上台面的事。小时候,我一些哥们为了把拳头练硬,经常打沙袋,沙袋打穿了就打树。有一个居然练得手背上四个关节都平了;小小年纪,手的皮肤糙得跟砂纸一样,有事的时候就打人,没事的时候就夯墙面。

利其器之后就是没完没了地打架——那还是和女孩子说话就被视为丢人的年纪,身上的精力无处发泄,又对战争充满好奇,因此只能打人和被人打。和我岁数差不多的朋友应该知道我说的是实情,除此之外还有个现象,就是身材越瘦弱的孩子手越黑,好像阳光灿烂里的马小军。

再长大一些,和我顺路一起去学校的同学中,有一些总是斗志昂扬,路上吐沫四溅、咬牙切齿地要收复台湾、三光日本。对于这些同学,我一般称呼其为傻逼;当然不能让他们听到,都是在心里喊,这帮人攻击性都很强,惹不起。现在我身边没有这样的朋友了,这并不是说这种人已经绝迹,事实上,这样的傻逼还是乌泱乌泱的,只是我不上学了,不想见他们不理就完了。

一百多年来,亚洲人民经常被干,当然被干的同时也没耽误窝里斗。我觉得在世界上,亚洲就像个身材瘦弱的家伙,不打架的时候沉默寡言,逆来顺受的样子;一旦打急了马上目光阴鸷,拎起板砖直扑对方要害,不管自己门户大开,一副同归于尽的架势。这是很可怕的。《菊花与刀》描述了这样一个日本,其实咱们也不必觉得这种品行很奇怪,离的都不远,还真以为自己是礼仪之邦呀?

我觉得哪个国家的人都差不多,好歹也都是灵长目,假如长大了有较大分别的话,那多是由小时候的教育造成。我上学的时候,书上、电视上有关战争的描写都像一场游戏:敌人傻兮兮,甚至被十几岁的孩子们玩弄在股掌之上;敌人很怯懦,我们一旦冲锋丫们立刻溃不成军;就算我方偶尔牺牲了一个人,也毫无痛苦的表情,洋溢着幸福和壮烈化作一缕忠魂。这些教育铺天盖地,到现在好像还没有停止的意思。他们说,孩子就是一张白纸;也就是说,小的时候就有一根管子插在了我们的肚脐上,给我们的丹田里灌注了一股戾气,让我们看到不顺眼的同学就想打,另一种说法是浩然正气,用以打击敌人保家卫国。我觉得说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让我们变得天性残暴。

初中历史课上,学到世界近代史的印度。大家知道,印度有个甘地,被称为圣雄。当时我很不理解,老头就弄了个非暴力不合作就圣雄了,这也太容易了吧,都没暴力怎么推翻压迫啊,还能有什么出息啊?甘地不配,我觉得真正的圣雄是另一些人,比如毛主席。当然,我说了不算,所以圣雄这个称号还是属于甘地。

我们是靠暴力建国,这个很正常,美国也是。我只是觉得建国这么多年了,就没必要再过多地进行暴力教育了,一些老片子也没必要再改编了。收复台湾不那么简单,好多事情我们老百姓不明白;三光日本可以,但将来别人再来三光我们的时候,也不要抱怨,只要你承认弱肉强食,就得清楚没有永远的强者。我直到现在,心里还是隐隐觉得甘地不够圣雄,这说明我被这个教育潜移默化了,即使理性也架不住习惯——理性总得想想,习惯完全不用想。既然如此,只能等着我这一代人死光了,同时希望后面的人能好一些。

最后,我告诉大家,那个手背像砂纸一样的哥们后来被判了十五年,不久前刚被放了出来。对此我很担心,当然不是担心他继续打死人,而是我不知道他沙包一样大的拳头能从事什么的样职业来谋生。

2006年12月29日星期五

农忙时期的爱情

翠花和我邻村,我在王楼,她在田店。她爹是大队会计,还管着收电费。

田店是个大村,有一所初中,周遭十里八村的孩子很多都去田店上初中。当然,有钱的或者成绩好的孩子都去镇上了,在田店大部分学生的命运都是初中毕业后辍学,在家干农活或者外出打工,能考上高中的凤毛麟角。我脑子好使,可家里很穷,所以在田店上初中;翠花家里有钱,但成绩很差,考不到镇里面,也只能在村里上初中。我们俩是同桌,在第三排,我靠着墙在里面。

翠花长得不赖,可能主要是衣服好,据说她爹过年的时候带着她去过北京,买了好多衣服,到现在都没穿完。有时候翠花穿一条背带裤,很洋气,令我自惭形秽,我的裤子是我妈的裤子改的,没有前开门,左侧有开衩,我总用褂子盖起来。上课的时候翠花从来不听,经常弄一桌子瓜子,侧头对着墙,也就是对着我,眯着眼嗑。我很馋,又不好意思表现出来,只能不停地往地上吐吐沫。翠花把瓜子往我那边推了推,示意我一块吃,我脸红了,专心听讲,不敢看她。我们的课本都不放在抽屉里,而是整齐地码在课桌上,可以阻挡老师的一部分视线。翠花总在书下面摆弄着从镇里面买来的东西,好看的卡子、口红、粘画等,甚至还有一个俄罗斯方块的黑色游戏机。后来翠花从镇上给我买过一支钢笔,多年以后我用它高考。

考试的时候,翠花完全抄我,因此除了选择题之外,其它的题目我都得预备两份措词不同的答案,因为她总是一字不差地抄,连标点都懒得改。我怕老师,她从来不怕,总是说我,这么认真干啥?自习课或者作文课上,教室里乱哄哄的,老师家里都有地,只要没课就去地里看看,锄锄草,赶赶羊。这时候翠花就和我聊天,给我讲天安门,她说天安门广场比王楼还大。比田店呢?我问。比田店差点,东西着没有田店长。她说。翠花说,她毕业了去北京打工,她三姨在北京开代销点。然后她问我毕业了干啥,我说,考高中。翠花说,你肯定能考上。我说,我家里没钱,考上了也不一定能上,听说高中学费一年四百六。翠花说,你能考上我给你学费,我每年磕头钱就好几十,现在攒了快三百了,咱们毕业我就能攒够你一年的学费,等我去了北京打工,一月就能挣一二百。我供你考大学。

放学我不和翠花一块出去,同学们光起哄。假期里,我想翠花,但不敢去她家。我在地头上放羊,我们俩村隔着彼此的地。我牵着羊慢慢走过王楼和田店的交界,这要冒一些风险,我可能会被田店的孩子围起来揍,因为我在人家地面上放羊。我来到她家的地边上,四亩多地上空空如也,还没到忙的节气。一个小孩从田店村里出来,我等他走到我附近,问,翠花在家不?他说,我是后街的,不认识翠花。我在村头转悠到天黑,然后回家了。

初四那年中考后,农忙掰棒子。我落在我爹我哥后面一大截,棒子叶拉的我胳膊上全是布鳞。我挥汗如雨。这时候有人拍我的膀子,我以为我娘来送糖精水,回头一看却是翠花。我抹了抹脸上的汗,看着她。她说,我收完棒子就去北京,你通知书到了吗?我点点头,不知道该说什么。翠花低头好像在想什么事,再抬起头突然就抱住了我。我的心狂跳不止,血使劲涌向脑子里,手支起来不敢碰她。我穿了个破烂的背心,上面全是土和汗,肯定把她绿花白底的背心弄脏了。热风从上面拂过棒子叶,哗哗啦啦,周围静得不像人间。我感到她的乳房随着呼吸碰撞着我的胸膛。那一刻我勃起如铁,此生再也没有这么硬过。

2006年12月28日星期四

安民告示

老板驾到。停勃一天。

今天好好软一下。

古人云:识时务者为俊杰。

古人又云:大凡士人出处,不可苟且,须审时度势,必可以得行其志,方可一出。

古人再云:勇於敢则杀,勇於不敢则活,此两者或利或害。天之所恶孰知其故。天之道不
争而善胜,不言而善应,不召而自来。

古人还云: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远,远而示之近。利而诱之,乱而取之,实而备之,强而避之,怒而挠之,卑而骄之,佚而劳之,亲而离之,攻其无备,出其不意。此兵家之胜,不可先传也。

古人没完了:哪个爷爷没当过孙子?

2006年12月27日星期三

分成两半的亭长(9)

“等我伤势好转以后,我辞别老人家,准备回家。一路上,我看到因战争而破败的村庄、污染的河流和瘦弱的儿童。我走到一个地方,看到有些少年聚集在一起,准备去投靠卫青将军的部队。他们几个人面有菜色,但情绪激昂,手持自制的粗糙刀剑砍向虚空,好像在砍匈奴人的脑袋。我走过去,对他们说:‘假如你们去参军,就要准备好忍受疼痛,你们的斗志不会减少任何身体上的痛苦。’少年们看到我的装束,知道我是个军人,纷纷央求我讲述一些战场上的事情。我就坐下来,给他们讲我看到的肠子和听到的哀号。可他们不喜欢这些,而是希望看到匈奴人的残肢并听到匈奴人的惨叫。”

我叔叔的上半身说到这里,停了一会,摇了摇头,笑了笑,看着我叔叔的下半身,说:“咱们原来不也是那个样子吗?和那帮少年一样。”

我叔叔的下半身一直听着,不知道如何回答。

我叔叔的上半身又笑了一下,充满了自嘲,说:“唉,我是在自言自语吗?我不该问你,因为脑子在我这里啊。”

然后他接着说:“于是我站起来,抓住里面个子最高的少年的衣领,使劲抽他的脸。其他人吓坏了,围上来想要打我。我轻松夺过一把刀,在其中一个少年的腿上划了一道浅浅的伤口。他扑倒在地,疼得哭了起来。其他人都远远看着我,不敢再围上来。我抽那个孩子耳光,直到他泣不成声。然后我就走了,临走前对他们说:‘假如你们没有什么值得要用生命保护的,只是喜欢战争的话,那就是这个结果。’

“我回到莘亭的时候,正是深夜。我远远看到一个人正在巡街,从走路的姿势上我认出是你。我的脚有点内扣,原来我还以为这仅仅是脚的毛病,现在才知道不完全是这样,你看我的木腿也是如此。”王刀客的上半身站起来走了两步,果然双脚有些内扣。他指着自己的头说:“这里也管着一半。”

“我想到我的下半身也获救了,这是一件好事,但对我母亲来说未必如此。她这么大年纪了,心里能否承受自己的儿子变成了两块?我怕吓着她老人家,犹豫了一会,转身从村子里面走过去,一直走到了树林里。

“其实在树林中辨别方向并不难,不需要指南石,甚至夜晚也没关系。树林中水汽大,风总是从树林吹向外面,舔湿手指的一侧,风吹到就会变凉,可以用来辨别风向;知道风向后,顺风就能走出树林,逆风就能来到树林的中央。

“我来到树林中心,盗贼们巡逻的哨兵很快把我捉住,带到了头目那里。”

王刀客的下半身听到这里,终于发出了声音,他紧张地问道:“这些贼人把你怎么了?”

2006年12月26日星期二

桃花朵朵开


交大的屌哥,推倒工大垃圾桶的猛士,我觉得那个达摩发型的哥们跟你很神似啊。呼呼哈哈哈哈!

回家

傍晚,D.K先生散步回来找不到自己的家了。他住在一大片平房区中,这些房子都很相似,他的家又在里面,因此很难分辨。D.K先生只好在熟悉的区域走遍每一个胡同。

他来到一个胡同,里面传出了哭声。他拐进哭声传来的人家里,那里正在举办丧事。人们在灵堂前痛哭,却把死者遗忘在了院子里。死者的脸上有青、黑、灰三种颜色交织在一起。D.K走到他跟前,看到他想要努力睁开眼睛但是做不到,他的口唇费力蠕动,D.K凑过去,听到他说:我是谁?D.K向灵堂处望去,人们稠密晃动的身影遮住了灵位,看不到死者的名字。D.K只好用手轻轻拍打他的胸脯。他立刻变得安详,脸上青色褪去、黑色消减,灰色填补了余下的空隙。D.K离开他走出去。

他来到另一个胡同,一家鼓乐喧天,人们披红挂彩,正在举办一桩婚礼。人们对着鲜花、酒肉和新买的家具欢声笑语,却把一对新人冷落在了院子里。他们俩个挤不进癫狂的人群,坐在花池上神情哀伤。D.K拉住他们各自的一只手,在院子里转了一个圈。新郎新娘用疑问的眼光看着D.K,但是没有说话。在第二圈的时候,D.K离开他们,把手交还给对方。出门的时候,D.K看到他们俩个如陀螺一般转动,歪歪斜斜,但总也跌不倒。同时,D.K听到他们的笑声。

D.K来到第三个胡同,里面寂静无声。他觉得有间房子好像自己的家。他走进去,看到一个脸色苍白的虚弱妇人躺在床上艰难呼吸,一个男人守在她的身边,紧紧攥住她的手。一个刚出生的婴儿躺在在地上的一个盆子里,双脚乱踹,却发不出声音。D.K看到婴儿的脐带缠住了颈部,使他的嘴唇发紫。D.K过去把脐带松开,一声清脆的啼哭打破了寂静。D.K终于认出了婴儿,在他耳边说:你是D.K。然后把婴儿放在妇人身边。

D.K走到大路上,一切在他前面准备停当,他却不知道如何到达。

2006年12月25日星期一

裸奔者

2007年1月1日,元旦,普天同庆的日子,天安门广场张灯结彩,人潮如织。寒风丝毫吹不散大家的热情,人们面色通红,嘴咧得跟痰盂一样,手里举着国旗,载歌载舞。

歌舞升平,天下大治。可就在这时,一个阴谋正在缓缓酝酿……

中午12点。纪念碑下面传来一声凄厉地惨叫!声音的频率高得惊人,听者只觉得耳中嗡嗡作响,都暂时失了聪。声音响处,一名瘦小的男子站在广场上,双臂拼命抻开,高昂着头,极力舒展着身体。同时,他双脚开始发力,跑了起来,势如疯狗,沿着一条笔直的线路,奔向长安街。他身体有些歪斜,一会形成一个“木”字,一会形成一个“太”字。

他在裸奔。

人们一时间不知所措,纷纷让开道路。外国旅游者显然见多识广,临危不乱,都拿出长枪短炮,猛烈地亮起闪光灯。

“拦住他!”一名国旗护卫队的战士喊。他很冷静,但他不能擅离职守。

人群中有人试图扑向裸奔者,但跟不上他的速度;有人碰到了他的皮肤,却没有抓住,他的皮肤像鱼一样滑。他的步伐越来越快,几乎腾空而起,一个巡警扑倒在地上,想要拦住他的去势。他纵身一跃,跳过巡警,在空中的一瞬间,阳光顷刻给他镀了一层金边。那一刻,人们只能仰望;那一刻,他和太阳融为一体,令人不敢逼视;那一刻,他此生再也没有这么雄伟过。人群中一阵欢呼。

“加油!”有个尖锐的女声叫。

他仿佛听到了,咧嘴一笑。然后每一步跳得更高。他身体前倾得越来越厉害,好像鼫鼠一样在滑翔。他跑过了旗杆,人们觉得他肯定能越过护栏。

他在距护栏三米的地方起跳,一道完美地抛物线划出。后来,有的旁观者这样回忆,在他起跳之后,许多的身影几乎同时出现,在人们的晶状体内依次缓慢曝光;每秒钟多于24个,以至于超过了视觉暂留。他们看到裸奔者几十个的影像,彼此重叠又拉开小幅距离,在空中形成半个拱形。

“嘭!”一声枪响。他的后背上多了一个针头。

弧线嘎然而止,没有给惯性任何机会。裸奔者距离最高点还差一个身形。他跌落下来,如同一个实在的麻袋,两腿叉开,裆部垮在了护栏上,身子像那一样软了下去。距离最近的几个目击者声称,他们听到了碎裂的声音。

那是裸奔者的心,就像快乐王子的心一样,破碎了。

下午,新兴医院。

记者:为什么要裸奔?
刀客:工资少,生活无聊,而且,刚跟老婆吵了架。
记者:知不知道在天安门广场这么干对国家影响很不好?
刀客:知道,可我想引起注意。
记者:这是违法的,你会被判刑知道吗?
刀客:嗯,判吧,反正外面也好不了多少。
记者:你,是不是有,精神上的毛病,比如……
刀客:你他妈才精神病呢!
记者:好了,采访结束。下次见你的时候,可能就在法庭了。
刀客:希望还能见到你。
记者: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刀客:我,操,你,们,全,体,的,大,爷。

傍晚,广场,北风渐起。

护栏下有两个东西在风中不停滚动,无所归依,让人伤感。

口号嘹亮,国旗护卫队队形整齐跨过长安街。他们的步伐溅起轻微的尘土,并顺势将那两个东西踩成了齑粉。

《1984》读后感

叔本华在《作为意志与表象的世界》第一版序中说,如果有读者买了他的书却不喜欢,又不想把马克白白浪费,那大概只能有两种弥补的办法了:把书放在书架上当做装饰,或者写一篇书评。

上周我废寝忘食看完《1984》,最大的感觉是十块钱花得值,比一个劲脆汉堡还便宜五毛。所以说,以后得少去肯德基,多去书店。现在信息查询这么方便,我就不介绍本书的其它信息了,只谈感受。说俩:集权主义和人性的脆弱。

集权主义我不敢多说,说多了博客就没了。博客没了还好,人没了就不上算了。我的意思是,书里说的这些东西,有的没有出现,有的出现过,有的感受不到了,有的还能感受到。能感受到的,就在我们身边,每天七点的电视里,每个中学生的课本上。当然程度已经轻微多了。假如你觉得一切都很好,没什么需要感受的,那我就恭喜你,祝你能够抵制所有坏书的诱惑,把这个幸福的状态保持下去——这是真心话。从我个人的上学经历来看,或许大家有一些共鸣,不论是理科生还是文科生,我们都会长时间学两门课,一门是外语,另一门是政治。小学低年级的时候,没有外语,但政治还是有,叫思想品德。政治课一般都凌驾于其它课之上,比如考研就被安排在第一场。书里告诉我们,这门课极其重要;但可能是我觉悟比较低,一直没有感觉到其重要性。书里告诉我们,我们生活在一个伟大的时代;与此同时,其它国家的人们在忍受剥削和压迫。书里告诉我们,资本家把牛奶倒入阴沟之中,也不给穷人喝。当时我家里不富裕,很少喝牛奶,因此对资本家的这一行径很痛恨,进而痛恨资本主义制度。假如这本书就是写给十五岁以下读者的,我觉得是成功的。可惜,我长大了。真可惜啊,我长大了。后来,新闻报道,我们每隔三四年就会面临奶源过剩,不仅要把牛奶倒掉,连奶牛都要被杀掉。我很久不看中学生的课本了,不知道里面的内容有没有一些改变。无论如何,我长大了,这是多么可惜的事情。无论如何,《1984》已经摆在了国营书店里,这是多么可喜的事情。

有些作家描写过一些极端体验,如杰克伦敦的《热爱生命》,通篇在描述一个人的饥饿,直到饿出了精神病。这些体验我们很难用切身体会去印证,但看书还是能感到震撼,可能这就是作者手段高超,笔力了得。《1984》中奥威尔令人信服地让我们看到,人性是何等的脆弱。当然,书中如此极端的体验我们几乎不会经历,但我可以举一些类似的东西:你可曾对初恋情人说过我永远爱你这一类的鬼话?我想信你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确实爱对方,并且希望快感永远保持。但现在呢,永远在哪?再没有比承诺更操蛋的东西了,廉价而且性质极不稳定,就像化学元素锘一样,不需要高温高压,即使没人动它,也会迅速衰减,在一小时内放射掉一半。书中将更为高尚的承诺剥开给我们看,或许它能够经历一些考验,但迟早瓦解。承诺本来就是用来背叛的,我们之所以指天画地给承诺增加砝码,使其神圣化,也只是在内心深处对其能否履行有所怀疑的表现而已。当我们强行让自己相信一件蠢事的时候,最常见的做法就是一遍一遍告诉自己这不是一件蠢事;而一旦我们这样告诉自己的时候,简直就可以肯定这是一件蠢事。由于这个认识,我本人就是个言而无信的小人;我许过很多承诺,然后毫无心理负担地违背掉。比如,我多次说过我要永远对王夫人好;事实上,周六我们就干了一架,我在她面前恶言相向,并且踹翻了一个板凳。

《1984》是一本牛逼的书,如瓶子所说:“读完《1984》后,却很久都沉浸在那种气氛里,说不清是什么,总之很不好,我说不好的意思是:他写得太好了。”这本书营造了一个气氛,让你觉得好同时也不好:我们跳进书里,觉得很不好;再跳出来,就觉得好。假如你喜欢政治,可以看看;假如你喜欢人性,可以看看。假如你想踏踏实实活着不喜欢想一些没用的事,那就不要看了。

如果本书有遗憾的话,我觉得就是,万一世界真变成那样,希望到底在哪里?

2006年12月22日星期五

诚征富婆


是谁在黄昏的树下听着雨声,是谁在夜晚点着不眠的灯
想着你的黑夜,想着你的容颜,反反复复孤枕难眠……

大家好,我叫王棒槌,因最近生活拮据,感情受挫,故诚征富婆一位。首先介绍一下本人的条件:男三非未硕研艺善浓健无无无无。

翻译过来就是:男性,小三张儿,非农业户口,未婚,硕士学历,研发工程师,爱好文艺,多愁善感,浓眉大眼,体健貌端,无住房,无自行车,无前列腺疾病,除上网外无其它不良嗜好。

我希望通过互联网寻觅一位知音,与我风雨同舟,肝胆相照;在这个充满尔虞我诈的社会中相互取暖,彼此拥抱。要求如下:

女性,变过的也可以接受,但是要变彻底;年龄最好和我的岁数相加能得100,图个吉利;户口不限,外籍优先(越南、朝鲜、阿富汗、索马里、毛里求斯、津巴布韦以及梵蒂冈等与台湾建交的不予考虑);婚史不限,最好目前单身;学历不限,欢迎文盲;有家族遗传病史者甚好,绝症尤为可贵;存款在100万元人民币以上(美元按照今日汇率7.8189:1兑换,不接受日元),股票(蓝筹股除外)、期货、不动产不算在内;爱好折腾,如蹦极、滑雪、跳伞、嗑药等;心地善良,但不做慈善事业。

千里姻缘一线牵,心动不如行动,还等什么呢?赶快留言吧,不要忘记输入验证码哟。

密密麻麻的高楼大厦,我想要有个家
爬过了唐古拉山遇见了雪莲花
明天我要嫁给你啦,明天我要嫁给你啦
你是风儿我是沙,问天涯望断了天涯
来吧,来吧,相约酒吧
心会跟爱一起走,就像老鼠爱大米
我们能不能能不能再见面,我的故乡在远方
请你暂时借我一点爱
我要和你重逢在那苍茫的路上
死了都要爱,秋天不会来
狼爱上羊啊,爱的疯狂,原来爱情这么伤
你的身上有她的香水味,内心里枯萎凋零的玫瑰
我和你缠缠绵绵翩翩飞
走走走走走啊走,该出手时就出手
嘿呀依儿呀唉嘿唉嘿依儿呀
一路上有你,这点痛算什么
恩恩怨怨生死白头几人能看透
望苍天,四方云动,谁能够长胜不输
别哭着,别哭着对我说,把我的照片还给我
刘大哥讲话理太偏,你不该把为王的江山提
怀抱着骄儿把江山执掌,四千岁你莫要羞愧难当
最可叹尔七弟他被潘洪绑在芭蕉树上乱箭穿心尸无葬埋
谁在用琵琶弹着一首东风破
你就像那冬天里的一把火
已经十几年没下雪的上海突然飘雪
啊,啊,给我一杯忘情水
让我在这雪地上撒点野

爱每一个阶段的我

我的同学兼有主美女,出版界的奇葩,烟火女士,是一位极具有上进心的人。下面是她博客里的一篇文章《高低潮》:

“高潮不是每个人都能够轻而易举的拥有
而低潮可是想来就来
于是每个人都在拼了命的寻找高潮,可是高潮就是迟迟不来
当你在跟低潮捉迷藏的时候,它却不费吹灰之力逮到你
人生就是这样,高高低低,进进退退
当写下这些文字的时候在想,干嘛呢大早晨的,为什么那么低潮。我对着窗外的枯树大声地呐喊:高潮请向我涌来吧!”

对于其中的措词,大家不必吹毛求疵,因为烟火女士是个比较单纯的人,不像我一样喜欢微言大义,她所要表达的仅仅是对于人生奋斗的一些感叹。对作者尊重起见,大家不要瞎想。

评判一个人的人生观和价值观是一件非常愚蠢和愚昧的事情,最好不要觉得自己的观念优于别人,因为这样有可能会产生别人都是傻逼的想法。假如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就会不由自主强制别人按照自己的观念行事,还觉得是为别人好。据我所知,多年以来,我们这个世界一直都在这么干,所以某大胡子的书我是坚决抵制。

对人生的看法,大家各不相同,但是没有强弱或者优劣之分。我就说说自己对高低潮的看法。

首先,我不认为高潮就是好,低潮就不好。众所周知,没有低,就谈不上高;没有低谷,我们怎么能感到尖峰之高?这些相对的东西,也没有优劣之分,而且我们无法避免。我们骑自行车下坡的时候不用蹬,这种感觉是不错的;但假如这段愉快的过程没有任何代价,那就违背了热力学第一定律,就是说能量不守恒了,出现了第一类永动机。事实上代价很明显,我们必须得上坡;而且一般说来,上坡花费的体内化学能比下坡省下的还要多一些——否则就违背了热力学第二定律,就是说总熵减小了,出现了第二类永动机。热力学定律是铁的定律,不能违背,因此希望人生充满高潮,没有低潮,是不现实的。而且,我们还要充分估计到,低潮的总量也许比高潮还要多一些。

其次,我认为低潮也不错。我现在就在低潮之中:公司里我是个棒槌,很郁闷,人又穷,家里没暖气,没电视,没电脑,只有一张床、一个小书架和一个床头柜;而且还负债累累。比起现在的烟火女士,我得算比较潦倒的家伙了,虽然我也骂街,可我对这种状态总体还是没有怨言。在公司上上网,回家看点书,形而上形而下都不耽误。债可以慢慢还,说不定还能逼着我干出点大事呢……当然我不是受虐狂,也不是自我安慰,我不需要自我安慰,实在不行可以去自慰,而且很讨厌“天将降大任”之类的意淫话。我也希望自己不是个棒槌,家里暖暖和和的,至少卡拉,我的猫会舒服一些,装上网的话半夜还能浏览色情网站。但目前我就在这个阶段,换言之,我的人生就是这些不同的阶段组成,假如抽掉一部分,我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我觉得,至少在每个潮里,我都能睡得着觉,都能找到乐子笑得出来,而不是在拼了命地寻找高潮。高潮有高潮的快感,低潮有低潮的乐趣,我现在的乐趣就是,既然你当我是棒槌,我就干棒槌的活;于是有了大量的时间看书。我也不希望高潮涌来,换成一个别的动词我就能够承受,比如“潜”——随风潜入夜。这可能是我个性软弱所致,我不喜欢大起大落。如果高潮始终不来我也不怕,至少我可以人为制造一些出来,虽然很短暂。

烟火女士说的是心情的高低潮,我扯的有些远了,说的是生活的高低潮,其实这无所谓,因为我不是和烟火抬杠,只是借这个话题表达一下不同的看法而已。我们在这类问题上认识不同,也是彼此人生观有异所致:我觉得烟火可能认为,人生就是一场拼搏,意义重大;而我觉得,人生就是一个过程,没有任何意义。

最后,一首好听的歌送给大家,《爱每一个我》,我第一次听到是在电视剧《明星制造》里。


伍思凯

我从天真到多愁,轻狂到沉默
都是这个我
你若要爱我,就爱每一个阶段的我

我从空虚到拥有,得意到失落
还是倔强的我
没有梦就走,没有错就不向谁低头

很早就学会泪往里面流
很早就忘记寂寞
而天地辽阔,我起步就走
朋友们笑着送我

梦开始美得我天天想做
生活却一脚踏破
而感情的事,有点海市蜃楼
疲倦到不再追求

我从稚气到成熟,现在到以后
还会不停犯错
我的眼和口,我的脚和手
拼凑成我

我从拘谨到洒脱,安定到飘泊
从没后悔过
你若要爱我,就要用你的一生一世陪我

最深的感觉我不愿再说
我害怕在爱情中再度受挫
喔,爱每一个我

我从天真到多愁
轻狂到沉默我都是这个我
你若要爱我就爱每一个阶段的我

我从空虚到拥有
得意到失落,从没后悔过
你若要爱我,就要用你的一生一世陪我

2006年12月21日星期四

郁闷了

和同事聊天,在他偶然走嘴之下,我惊闻噩耗:原来老子的工资是公司最低的!我操你妈,那个老泼皮天天把我是研究生挂在嘴上,跟人炫耀公司里有名校硕士。我操你妈,你老丫的就是这样对待高级知识分子啊。

欺负我刚毕业是吧,欺负我新来的是吧,以为封我一个研发工程师就能让我安心当傻逼是吧,把我当猴耍是吧。啊呀呀~~~却说:

一朝闲暇,众监官都安排酒席,一则与他接风,一则与他贺喜。正在欢饮之间,刀客忽停杯问曰:“我这弼马温是个甚么官衔?”众曰:“官名就是此了。”又问:“此官是个几品?”众道:“没有品从。”刀客道:“没品,想是大之极也。”众道:“不大不大,只唤做未入流。”刀客道:“怎么叫做‘未入流’?”众道:“末等。这样官儿,最低最小,只可与他看马。似堂尊到任之后,这等殷勤,喂得马肥,只落得道声‘好’字;如稍有些尫羸,还要见责;再十分伤损,还要罚赎问罪。”刀客闻此,不觉心头火起,咬牙大怒道:“这般藐视老王!老王在那西红门,称王称祖,怎么哄我来替他养马?养马者,乃后生小辈下贱之役,岂是待我的?不做他,不做他!我将去也!”忽喇的一声,把公案推倒,裤档中取出宝贝,幌一幌,碗来粗细,一路解数,直打出御马监,径至南天门。众天丁知他受了仙箓,乃是个弼马温,不敢阻当,让他打出天门去了。

看到了吗,我操你妈,我怒了。从现在起,我要攒违约金,为此当鸭子都在所不惜。别以为三年合同就能把我栓住,你们这些反动派要明白:“some birds aren't meant to be caged, that's all. Their feathers are just too bright.”

我准备明年攒齐违约金,摔在老狗的脸上。在此之前,不要指望我给丫们干出任何活,我就把公司当网吧了。

2007年某日。

“老板,我不干了。”

“呵呵,小伙子,违约金好几万呐。”

“万你妈了个逼。”

“你,你,你怎么这么跟领导说话。”

“跟你妈逼说话。”

“保安,保安,小赵,小赵。”

“保你妈逼,照你妈逼。”

“反了,反了,反了。”

“这是违约金,买你妈逼骨灰盒去吧。”

“你,你,你给我站住!”

“我现在对你妈没兴趣了。”

“我要,我要告你……”

“我要操你。”

“你,你,你,我的救心丸呢?”

“吃你妈伟哥去吧。”

“呕,啊,哎哟,咳咳,呕呕呕呕,呕呕呕,呕呕,呕!”

老丫的委顿在地,刀客仰天大笑出门去,不带走一片云彩。

家伙诚可贵

上周末本来说去看《三峡好人》,支持一下老贾的票房。可一查影讯发现,满北京城都带上了黄金甲,连梁朝伟坐镇的《伤城》、刘天王领衔的《墨攻》和郭天王主演的《父子》都被挤到了犄角旮旯,更不用说老贾的闷片了。

郁闷之余,暗想世道还是不错,假如倒退三十几年,我们只有八个样板戏。只有八个不可怕,可怕的是你想不看都不行。现在昌明多了,虽然选择看什么的权利小了,起码老子可以选择不去看。如今黄金甲的票房好似三十多年前的亩产量,正朝着一个不可思议的数字奋勇前进,所以我始终不解,为什么大多数人不选择不去看,为什么善良的老百姓们都宁愿少吃一顿羊蝎子而跑到电影院,或许只能归因于中国羊蝎子的味道越来越差。

每年都被这么骗一两次,还要接着受骗的话,那就说不过去了。因此正常的解释是,对老百姓们来说,黄金甲已经不错了。的确,张一馍的粉丝、发哥的粉丝、周董的粉丝、刘烨的粉丝以及广大喜欢看胸部又找不到成人网站的中年男性都会慷慨解囊,为票房添砖加瓦。这让我想起一些往事。小时候我在农村,穷山僻壤,包办婚姻还很盛行。经常出现老爹把女儿打得半死的情形,那是因为姑娘不同意老爹给她安排的三胖子,其实她喜欢邻村的二柱子。可老爹不喜欢二柱子就喜欢三胖子,因此一切都是白扯。揍完闺女后,如果还不能解决问题,就是说女孩还很坚强,那就接着揍,揍到满意为止。根据概率论,总有一些女孩骨头硬,揍不改,又不能揍死,所以还有一个办法,就是强行举办姑娘和三胖子的婚礼,之后把二人锁在一个院子里。最多锁上一个月,姑娘的状态就近于常人了。光阴荏苒,姑娘接受了这一切,在弗洛伊德猪圈理论的指导下,她越来越多地找到了三胖子的闪光点;可能在某个性高潮之后的喘息中或者三胖子从田间归来的夕阳里,姑娘恍惚觉得,多亏了老爹,否则就错过了这么一个好丈夫了。

我想说的是,假如我爹把我锁在了院子里,并且强行给我安排了一个媳妇,哪怕她长得像杨采妮,我也不会扑上去;不仅不扑上去,她要是敢扑过来,我就拿粪叉杵她。假如我性欲旺盛,我就去粪坑边上手淫;假如还是无法克制欲望,我就拿铲子把自己劁掉。在这一点上,我毫不含糊,因为我对被安置的生活的痛恨超过了对自己的家伙的热爱。

2006年12月20日星期三

颓了

终于写恶心了,现在一打字就想吐,不是比喻或通感,真想吐。决定缓两天。王夫人饲养我也是这样,我爱吃什么,她就一定要限量,以防我吃到恶心为止;因为一旦恶心,我爱吃的黑名单里就少了这一样,就是说,我的人生乐趣又少了一个。我窃以为,王夫人在这一点上做得不错。

昨晚上回家就看《1984》,看着看着睡着了,不是这本书枯燥,相反,此书非常有趣,只是我太困了。再睁眼的时候已近十二点,于是没刷牙就接着睡。早晨起来刷牙,耽误了三分钟,因此没赶上车,而下一辆迟迟不来,最终让我迟到了十五分钟。这就是蝴蝶效应啊,初始的三分钟误差,在经过各个环节后被放大到了五倍。在公交车上接着看《1984》。关于奥威尔,还要得益于去年刘老师送我的那本《动物农庄》,看完后很叹服,后来在书店找《1984》一直找不到。上周在西单终于买到,上海译文出版社的,才十块钱。作为一名伟大的中国公民,看这本书不能不对号入座。我虽然没经历那个时代,但在我上小学初中的时候,语文课本和政治教材里还有不少那个时代残存的理念。奥威尔在1948年就能预测这一切,除了此人牛逼之外,我们只能说,极权主义在任何时候都是这个模式了。唯一让我欣慰的是,这本书没有被继续禁下去,这或许说明我们生活的时代已经有了一些好转。

在双井换车的时候,有人喊道:买新京报送汇源果汁。为了贪图小便宜,我买了新京报。到了单位把果汁送给我的一位同事,因为昨天我把她锁在了门外面,害得她穿着单衣一直追到我三环上。

新的一天到来已经九个半小时了,我又要接受每天例行的挑战。既然某人一定要挑我,我就只能希望自己的神经像钢丝一样坚强。我想我会的。

这是勇敢的刀客,在闪电之间,在怒吼的大海上高傲地飞翔。这是胜利的预言家在叫喊:

——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2006年12月19日星期二

我思故我在

上节课说到,我们用感觉感知一切,那么用什么来感知感觉?我想到一个形象化的比喻,不知道合不合适:我们如何用仅一把尺子测量自身的长度?

我还想到另一个比喻:假如在我高考的时候,数学卷子上只有一道题,上面只写了三个字:“请证明。”除此之外一无所有。面对这三个字,我会想,此题没有已知条件,或者有无数已知条件但我不知道哪个是确凿正确的可以使用的;而且我不知道要证明什么。我想了大概半小时,然后口吐白沫,面如猪肝,昏死在课桌上,这说明我晕场了。此后其他同学陆续晕场,相继被抬出,送往校医院。最后屋子里,只剩下一位同学,他同样面如猪肝,但嘴上没有白沫,只有一根铅笔。他咬着笔头,眉毛都扭曲变形了,双眼望天,表情痛苦。监考老师盼着他也赶快晕掉,这样他就能早点回家看还珠格格了,今天可是大结局啊——皇阿玛到底认没认紫薇?小燕子的死罪免了没有?尔康到底娶了谁?这些问题真是令人心焦。但那位同学还没有晕场的迹象,不但如此,他还开始往卷子上写东西了。

这位同学就是笛卡尔。最终他考上了大学,刀客落榜了,因为他数学考了零蛋。前面让同学们轻松一下,接下来,我要揭示,笛卡尔同学到底怎么证明的那道题。不爱思考的同学可以接着睡了,请不要打呼噜。

笛卡尔首先假定,有一个强大无比的妖怪在操纵着他(如今我们可以设想自己只是一个被插了无数电极的脑子或者一个CPU),将自己引入歧途。笛卡尔觉得,自己看到的桌子,可能并不存在,只是妖怪给自己以看到、摸到桌子的感觉,就此,一切实体都可能不存在,包括地球或者自己的身体。这是有可能的,就是说,是可以如此怀疑的。因此笛卡尔检验自己的已知条件时发现,甚至连自己的身体也未必是一定存在的,感观器官都不存在,遑论感观本身——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因此,一切我们看到的、听到的、闻到的、触到的等等统统不是有效的已知条件。既然如此,接下来的问题就是:什么是已知条件?或者,到底有没有已知条件?即使有已知条件,如何确定它是有效的已知条件?

笛卡尔希望在这个不确定的大海中,努力找到哪怕一点点足以完全确定的东西,一块实实在在的礁石,这样,他就可以站在礁石上,向更远的地方看去。对于这个证明题来说,就是先确定此题是可以被证明的,然后尽量多证明一些,能往后推多少推多少。

实体的东西已被否定,那精神呢?难道妖怪不会让我产生一些想法吗?也就是说,我正在思考的妖怪操纵我这一想法,怎么能够保证不是妖怪给我的?再比如,2+2=4这个想法,很有可能妖怪给我的,事实上可能2+2=10000,或者根本就没什么2和+之类的概念。如此以来,所有的想法也可以划归到可疑一类了,不足以脱离被妖怪操纵的阴影。

我们没有身体,没有想法,那我们还剩下什么呢?我们还存在吗?何以证明?

笛卡尔说,排除所有可疑的已知条件,有个条件可以确定了,那就是,我是个在思维的东西。这个东西有且仅有一个属性,就是在思维。除此之外的其它属性都不能确定。但为什么“在思维”可以确定呢?笛卡尔说,尽管妖怪竭尽全力迷惑我,让我思考到的一切都是假象,但却不能否认我具有思考的能力——即使是假象,我也总得有能力去感知吧。《推理的迷宫》里说:“你可能在许多方面受到了蒙蔽,但一定存在着一个正在遭受蒙蔽的心灵。”《第一哲学沉思》里说:“……即我所想像的那些东西不是真的,可是这种想像的能力仍然不失其为实在在我心里,并且做成我思维的一部分。总之,我就是那个在感觉的东西,也就是说,好像是通过感觉器官接受和认识事物的东西,因为事实上我看见了光,听到了声音,感到了热。但是有人将对我说:这些现象是假的,我是在睡觉。就算是这样吧;可是至少我似乎觉得就看见了,听见了,热了,这总是千真万确的吧;真正来说,这就是在我心里叫做在感觉的东西,而在正确的意义上,这就是在思维。从这里我就开始比以前稍微更清楚明白地认识了我是什么。”

于是,笛卡尔得出了著名的“我思故我在”。既然“我”确实是存在的,即使妖怪也不能改变或迷惑这一事实,那就是找到了一个可以落脚的地方。然后笛卡尔同学开始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并且证明出了上帝的存在。他写满了卷子,并且加了很多张附页,终于使监考老师错过了还珠格格的第二十四集。

对于无神论者,说上帝可能有些偏颇,实在不行的话,你可以把它想像成你喜欢的任何东西;但前提是,你得了解笛卡尔所说的上帝是什么。是什么呢?这个作为课后作业布置给大家。老师在这里告诫同学们,由于“我思故我在”这句话的得来有上述背景,大家以后就不要乱用此句了,除非你本人是个二元论者。

最后我还要劝告同学们,你们可以和我一样一知半解东拼西凑地谈论哲学,以诱骗天真无邪的女孩子上床;但千万不要因为受到了教育的蛊惑而说哪个哲学家傻逼,即便他的哲学学说在你看来多么荒诞不经。你要清楚,和他们深邃的思想比起来,我们自己永远是傻逼。因为,我们想到的人家都想到了,而人家想到的,我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

下课。

2006年12月18日星期一

板儿砖向地藏王的头上拍去

地藏王的目光同学你好,虽然你的留言是悄悄话,但我还是要公开拿砖拍你了。如果我最亲密的战友darkfare在的话,这条汉子会告诉你,我当年曾是个生猛无比的板砖手:在暗黑游戏论坛里,我活活把一个冲我俩得瑟的混蛋拍成了脑震荡,此后再也不敢跟我龇牙。我轻易不拍别人,这倒不是怕别人拍我——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实际上,打嘴仗是我人生一乐,虽败犹爽。但我本善良,常以己度人,故而下手前总是犹豫,错失了不少良机。然我一旦掏出砖来,必然血溅五步,哪怕是自己的的血。

你也是一个善良的人,这我知道,你曾给我良言忠告,我也颇为感动,虽然我并没有听进去——我固执且自负。根据你的诸多言语,很有可能你是我的同学或朋友,果真这样的话,我会在了解实情后,诚挚向你道歉,就像我当年向八哥道歉那样。但是现在,对不住了,我已从裤档里掏出了珍藏多年的半截砖,并且举过了头顶,这时候,纵使金刚扑过来,也挡不住这道优美的弧线了。

节目开始。

首先,留言里你说:“我是谁有那么重要吗?”我明白你此问是因为我在自己和你blog里都问过你是谁。单看你这句话,好像我没事找事。事实上,你应该清楚为什么我会问你的身份,而不问其他人的身份。我喜欢上网,更喜欢大家都是一些ID而不是肉身,所以我绝不会毫无缘由主动去问任何人的身份。之所以问你,是因为你在我blog里的评论,都是好像认识我的样子,或者采用了至少见过我的语气,我敢肯定你这是故意的,假如你真的不想泄露身份,大可不这样露骨的留言。如:“纯粹是扯鸵鸟他妈的蛋,还说什么“尚有心情扯蛋者,能有几何!”,平时见你找过谁去扯蛋?你给别人和你扯蛋的机会了没?”(2006-12-09 20:15)如你所说,我生活很闭塞,不喜与人交流。对于我这个习性,难道你是猜出来的吗?还有:“转眼间,三十了,哎,老了老了.想当初,我看着你穿开裆裤的时候^_^,真应该狠狠地打你屁股!现在想打打不成了.”( 2006-12-08 17:15)此句我或许可以视为调侃,除非你是我的小学同学或者亲戚,否则不可能看到我穿开档裤的情形,而且你也比我大不了几岁。但这些呢:“根据我上辈子的记忆:他呀,有那么点冷幽默;是一奇男,但绝对称不上旷世,当然现在的小孩子个个都个性极强,奇怪的不得了;说他“玉树临风”绝对是瞎掰,随风飘舞倒是真的,他就一胖不起来的主,见到胖些的眼就直;因为属于骨感少男,所以“无骨”也就称不上了,“柔弱”嘛,倒也不对,走起路来还是有点派头地;“面貌清奇”到海有那么点贴切。哦,对了,他还特喜欢欺负女孩子;有时还能打抱不平。当然,也有些让人,胃疼——起码我就经常胃疼!”(2006-11-16 16:41)我确实不胖,从小如此,故而此句“他就一胖不起来的主”让我觉得你和我应有多年之交。2006年11月11日,你说自己是以前的“搜狗网友”。有一些话比较矛盾:“刀客是刀客,搜狗是搜狗,不要把这两个混为一谈。他周围有谁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连他是谁都不知道。他有他的“坯”气,我有我的性格,井水犯不着河水。若非要找点交叉点的话,我只是在借用他的博客说说话而已。如果您再把他和我相提并论,那您就是在骂我。”这说明,你并不认识我,至少在2006-08-25 21:17之前。这一切让我难辨真假,觉得不爽。

至于骂我,我觉得也没什么,早期无非是一些“恶心、神经病、俗”之类,后来开始说“垃圾”,最近开始说“傻波依”了。我明白你对我的一片好心,此句并非讽刺,假如你真觉得我写的垃圾或者我本人傻逼,想必早就不来捧场了,事实上,自我博客初建,你就一直来,这说明你对我的关心,而且我可以推测,你觉得之所以骂我,而非夸我,是一种更高层次上的关心——你觉得是在鞭策我,让我更快、更高、更强;因此我把这些话理解为是你对我恨铁不成钢。但我依然要说,我对此并不感激,因为此人之肉彼人之毒,你觉得好的,我未必觉得好,你希望我成的样子,我未必喜欢。我说过了,我很自负,因此不会接受你的建议。我就是这个样子,我喜欢这样——假如我不喜欢,我就不会是这样。总之,我怎么写是我的爱好,你要是觉得不够爽,可以去写自己认为爽的东西,我不会鼓励你向我的兴趣靠拢。你留言说:“对于我给你的评论,如果你觉得很无聊,你大可删掉,同时我也决不会再来一次;如果你觉得还有一点点可取之处,我会更加变本加厉。”我想说的是,我没觉得任何无聊,我也不会删任何评论,除了重复贴和恶意广告贴;同时,假如你想改变我的兴趣,那我明确告诉你,这些话确实毫无可取之处。

冬夜读书

在寒风肆虐的冬夜,躺在温暖的被窝里,唯一一桩比搂着个漂亮姑娘更有趣的就是读一本好书了。众所周知,漂亮姑娘有着水汪汪的眼睛、凸凹有致的身材和慑人心魄的叫声,但这一切都是假象,或者说是不稳定的。半个小时候后——对刀客来说可能只有五分钟——你就变得心平气和,空虚无比,好似一个被去了势的公公。读书就不会这样,我在周末的晚上,从七点读到十二点,这比五分钟要长六十倍,期间高潮迭起,事后却一点也不觉得腰膝酸软或者空虚,事实上,我觉得更加充实了。

本周又买了几本书,放在床头柜上,这让我心里很踏实,我可以不必借助外力来获得快感了。前几年,这种快感是通过打《暗黑破坏神1.10》获得,可代价很大:那时候我昼伏夜出,时差一直倒不过来,眼睛经常红得跟砖头一样,面有菜色,哈欠连天,与吸毒者一般无二。当然,获得快感还有其它方式,如本文开头提到的,只不过副作用更大一些。

读书除了快感还有郁闷,这是个矛盾的过程。看牛人写的书会经常产生挫败感,你会发现自己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被人家寥寥数语说破;更可怕的是发现有些文字自己根本无法理解,这真是一件伤人自尊的事情。每个时代都会有一些牛人,每个牛人都会留下一些作品,每当看到这些作品的时候,我就觉得自己活着纯属多余,即使稍有用处,也仅是为了赞叹那些牛人。

读小说无论如何是一种享受;读哲学书就开始频频受到打击,不过勉强还能理解,并觉得一扇扇门在面前打开,新奇的感觉会超越对自己智力怀疑带来的郁闷;最可怕的是读数学物理等科技书,一个方程就足以让我哀怨半天,尤其是连推导过程和文字解释都看不懂的时候,那真是喝农药的心都有了。

两天来,我读了一本《推理的迷宫》,威廉姆·庞德斯通著,李大强译。还没有读完,一气读完的话不啻于去摸电门。本书讲得是高明的悖论,涉及到哲学、数学、逻辑学、心理学、语义学、拓扑学、物理学等等。这些悖论足以让一个思维正常的人变得神神叨叨,你会发现我们的精神世界,纵然有无数牛人在不断完善,还是存在着不少的漏洞,而且有些窟窿根本就补不上,这真令人沮丧。如本书的第一个问题:你如何确定,自己是坐在电脑前看本文,还是被培养在了一个容器里,脑子上插满了电极,这些电极给你以你正在读本文的假象。看过黑客帝国的朋友会理解这种说法,其本质是:我们通过感觉来感知世界,可谁来监督感觉本身?想起来真他妈可怕,因为很可能我此时只剩下一个脑子了,被扔在冒着泡的培养液里,上面插着无数的电线,这些电线中的电流告诉我,我正在写本文。或者,我连个脑子都没有,仅是一台机器,所有关于外部世界的感觉包括看到大家的回帖,都是某个邪恶的家伙输入到我CPU里的。对此我根本没有任何办法判断,只能任其玩弄。我操,这个邪恶的家伙一定看到我在写他了,他会笑出来吧,我一思考,丫就要发笑。可这有什么用呢?这些思考也是他给我的。沿着这个思路想下去,要么疯掉,要么变成一个不可知论者。

黑客帝国玩的只是哲学的一点碎屑,四百年前,可怜的笛卡尔已经在思索这个问题了,牛逼的是,他居然给出了自己的答案。答案我会在明天揭晓,按耐不住的同学,可以去读笛卡尔的《第一哲学沉思》。

2006年12月15日星期五

跳崖者(二)

人跑到悬崖边上,突然刹住脚步,一些碎石滚了下去,哗哗啦啦。

乌鸦:为什么不跳?

人:我不想看了。

乌鸦:哈!

人:(沮丧地)我总是这样。

乌鸦:总是怎样?

人:犹豫不决。

缓缓往回走,颓然坐在地上。乌鸦停在树枝上,其它乌鸦们飞回树林中。地上败叶凌乱。

人:唉,这么多年以来,这么多年以来,我无不面临选择,这让我迅速变老。每一次我满心希望去选择,每一次希望都变成失望。我是一个失败者。我现在害怕选择。

乌鸦:怎么可能你每次都选错?

人:我怎么知道?你要去问上天!

乌鸦:上天告诉我,你选错的机会只有二分之一。

人:(愤怒地)对别人也许是那样,但对我,上天总让我百分之百选错。我干了这么多事,没有一个让我有成就感;我周围的人,包括我的父母妻子,没有一个欣赏我。

乌鸦:其实,从你一开始上来,我就注意你了,你知道,这是我的地盘。你的自言自语我都听到了。

人:哦?

乌鸦:你怎么选择,跳还是不跳,或者,死还是不死?

人:我不知道,我在等待。

乌鸦:等什么?

人:等结果自己出现。

乌鸦:这就是你做选择题的方法吗?

人:我说过了,我一选就错。

乌鸦:那你可以选认为是错的那个。

人:我怎么可能选到我认为是错的呢?只要我选了,那就是我认为对的;它的对错在我选择之后。

乌鸦:既然如此,为什么害怕选择呢?选的时候又没有对错。

人:可四十年的时间证明了,我选的就是错的。

乌鸦:你相信宗教吗,抑或是科学?如果相信宗教,我要问你,为什么你会得到上天的格外算计;如果相信科学,为什么概率论对你不起作用。

人:(痛苦地击打头部)我怎么知道,我怎么知道?!

乌鸦:看来你的问题不是出在选择上,而是出在选择之后。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你一再失败。

人:(猛然站起来)你一个臭鸟,一个臭鸟,懂什么?凭什么对我说三道四,评价我的生命!我活了四十年,四十年!

乌鸦:哈哈哈哈!

人弯腰捡石头,向乌鸦掷去。石头够不到乌鸦,无力地落下来。

乌鸦:现在给你一个选择,要么好好和我说话,我还有些东西没讲出来;要么继续扔石头,我将离开。

人继续扔石头。乌鸦展翅飞走。

人:(气急败坏地)臭鸟,臭鸟,臭鸟,臭鸟……

边骂边看看悬崖,下面雾气升腾。天色越来越暗。

第一幕毕

跳崖者(一)

初冬,阴天,傍晚。

远景:黑黢黢的一座山。

全景:山上许多枯树枝桠朝天,仿佛一双双手,在向上天徒劳索要什么。

中景:山崖,崖壁陡峭,崖边一个黑影晃动。崖下满是雾气,深不可测。

近景:一个人穿着破袄,伛偻着腰,双手紧紧抱住自己,垂着头,不停地踱步,口中念念有词。

特写:此人鬓发花白,面容扭曲使皱纹更加明显,眼中血丝粗大,右脸肌肉间或抽动,两个嘴角上都是吐沫。


人:(嘟囔)操你妈,操你妈,操你妈,操你妈……

语速越来越快,步速也随之加快。

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转过身,接着走。

人:可活着也得不到什么。

转过身,接着走。

人:活着或许,还能有点收获。

转过身,接着走。

人:四十年了都两手空空,怎么还傻到相信未来。

转过身,接着走。

人:可希望……

粗暴地打断自己,声音提高。

人:(近乎嗥叫)操你妈,都是希望把我害成这样!

驻足。

人:希望,你这个婊子!四十年来,我一路追随你,我走在荆棘上,走在烈日下,就因为我轻信了你的许诺。而今我的双脚已经不能大步行走,我的眼睛已经没有炽热光芒,我的皮肤松弛,我的嘴唇干裂,你却不肯等等我……

哽咽数声,伸头向崖下望去;把头缩回来,继而振奋。

人:可现在即使你等我,我也不会跟随你了,因为你是个婊子,满身的梅毒和恶臭。

接着踱步。

人:婊子,婊子,婊子,婊子……

猛地停下,弯腰拣起一块石头,拼命扔进树林中,整个人因此踉跄,几乎摔倒。

树林中惊起一群鸟。一只乌鸦来到人前。

乌鸦:是你丢石头吗?

人:你是谁?

乌鸦:我是这一带乌鸦的头目。

人:你为什么不飞向南方?

乌鸦:(嘎嘎地冷笑)我是留鸟,难道你不知道吗?

人:(深情黯然)留鸟就是什么地方也不去吗?

乌鸦:我在这座山上生活了十年,从没离开过。

人:你不想看看外面的世界?

乌鸦:我飞到天上,什么都可以看到。

人:你不想飞过去看看?

乌鸦:每座山都是一样的啊,我为什么要过去?

人:怎么会呢?每座山都有很大的不同。

乌鸦:或者,那是因为你没从天上看过。

人:(若有所思,突然恳求):你能带我去天上看一下吗?

乌鸦:(沉吟)嗯,我想想。

乌鸦飞回林中。再出来的时候,后面跟了一大群乌鸦。这群乌鸦围住人,不停地扇动翅膀。地上枯叶乱舞。

乌鸦:(大声喊)你跑起来,向着悬崖。

人:你要我跳崖?

乌鸦:不要紧的,我们会给你提供升力,你将浮在空中。

人:(将信将疑)可是……

乌鸦:我数一二三。

人开始活动腿脚。

乌鸦:一。

人缓慢跑动。

乌鸦:二。

人加快速度,跑向悬崖。

乌鸦:三!

2006年12月13日星期三

王夫人传

王田氏者,王刀客压寨夫人也,简称王夫人,人非温顺,地实寒微。与刀客狼狈为奸,蛇鼠一窝,经年久矣,而至今尚未领证。

十三年前,二人乃初中同学,以肆无忌惮地早恋名动校园,今日坊间仍有传颂。当是时也,老师、家长以及诸闲吃萝卜淡操心的亲戚视之为家门不幸,力阻此事;严刑拷打,威逼利诱,不一而足,终使王夫人于初三辍学,含恨而归。临别之日,王夫人黯然曰:王郎,苟富贵,勿相忘。遂相拥而泣,洒泪而别。观者莫不心神俱碎,肝肠寸断。刀客于校门之侧,秋风之中,睹夫人背影渐行渐远,方知再无往昔之快乐时光,顿时形似槁木,心如死灰,凄然作歌曰: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越明年,刀客入重点高中。王夫人在家随父经营饭馆,难掩风尘之色。刀客每每经过,频频驻足,以期夫人一顾。三年弹指一挥,其中相思之情,言辞难表万一。但闻同学皆曰,刀客华发杂生,性情孤僻。

戊寅年,七月流火,九月授衣,刀客入大学,关外苦寒之地。行前与夫人约会于灯火阑珊处,刀客曰:此行千里,相见不易,汝且珍重;四年之后,待我取得功名,当迎娶你于闹市。夫人垂头不言,令人心碎。良久,白刀客曰:你读大学,我在家中,终不是长久之计,恐拖累于君。我有志于服装,愿再去读书,习得一技之长。刀客闻言大喜,曰:善。四年之后,你我当相聚于北京。

而后四载,两人相见八次,乃每年寒暑假也。期间书信,多似雪片,高可等身。偶打电话,难尽衷肠。

庚辰年,王夫人学成毕业,北上进京,以服装工人始谋生路,而待刀客。其间甘苦,外人莫能知也。刀客每放假,必从北京转车,以求暂聚,聊慰相思。一次,冬夜,王夫人送刀客上火车后,伤心不已,难以自持,于车站坐到天明才回。

后二年,刀客毕业,考研失利,工作难觅,遂遵前约,进京与夫人相聚,再谋考研之业。苦心人,天不负;有志者,事竟成。刀客终以高分得中。三年求学,虽不能每日厮守,却在一个城市,周末可一同玩耍。斯时尚穷,去个麦当劳都要思忖再三,不堪回首。王夫人有所擘画,勤加学习,自普通工人至样衣工,又至制板师,后竟为工厂管理,不可谓不猛。

今在大兴,王夫人自立门户,略有小成。尝谓刀客:尔被开除后,便可蜗居家中,我当养你。噫嘻,爽哉,小子何幸,可以吃软饭。当年认为王夫人会拖累刀客者,可以无地自容矣。

又及:王夫人屡陪刀客看各类电影,目光之敏锐,刀客自叹弗如。下面就是一例。《小武》我看过数遍,均未发现此人是贾樟柯;也难怪,老贾出场,算上背影一分钟都不到,而且始终没给正脸,一晃而过。但王夫人第一遍,即看出老贾,令其无所遁形。

有夫人眼光如此之毒,幸耶?不幸耶?

2006年12月12日星期二

论道德

我的好朋友,头脑简单的热心人,喜欢冲动的急公好义者,大龄单身女青年,红桔子小姐,昨天在QQ上向我发牢骚,说自己看了一个委琐男人的博客,被其中令人齿冷的话语所恶心,气的差点脑溢血。于是我也去那里看了一下——看之前我就知道我不喜欢此类博客,因为我对红桔子同学的智商太了解了——结果发现就是一个男人在谈感情:

前一部分是有个心地善良得近乎弱智的女孩子痴痴等他,“为了我,留在了那个她并不喜欢的小山村里教书”、“把多年的积蓄毫无保留的交到了我的手了”,并“为了我,拒绝了身边每一位优秀的追求者”;七年之后,作者将其抛弃,号称是“女人没有几年好等,我不希望她再一次陷入无情的等待之中,我更不想她背负心理上包袱,所以我无情的切断了她的等待。”本段最后,作者说:“只是希望一切的一切都让我一个人来承担,灾难也好,负心的骂名也好。”我看到这里,完全可以想象红桔子小姐已经义愤填膺了,她眼睛红得像兔子一样,几乎冒出火来,双手哆嗦着,咬着自己的嘴唇,努力在键盘上用五笔字型打出几行字,好似血泪控诉一般……

至于后一部分就更加没有看点了,作者阐述了自己写博的目的:一个女人将作者抛弃,作者写博客去报复她,要搞的她和老公不得安宁。作者说:“我知道他们的婚姻不会延续太久,我想如果她这次离婚是因为我的博客,那么我还可以预言,她的一生因为她的薄情寡义和轻浮的作风,注定要在离婚和结婚中度过。”可想而知,红桔子小姐看到这里又high了,她吃了几粒速效救心丸,掐着自己的人中,接着控诉……此人的点击量是我的十倍,可见红桔子这样的读者还是社会的中坚力量。

后来是作者大段的排比和抒情,来咏叹爱恨;最可笑的是终了一句,“我心似海洋,不是因为它深不见底,而是它的辽阔无边;我心似海洋,不是因为它的波涛汹涌,而是它海底的宁静;我心似海洋,不是因为它资源丰富,而是它能孕育万物。”我觉得他简直是在打自己的脸。

好了,引用完毕。我假定看我博客的诸位的智力和我对等,因此不想过多地恶心大家。不管这些东西是真是假,其实这种男人真是没什么好说的,换言之,人家都这样了,你还能说他什么呢?事实上,我的境界更加高超,那就是,你凭什么说人家?凭自己的道德优势吗?于是接下来的问题就是,道德到底是个什么鸡巴东西?为什么你会具有道德优势或者你觉得自己具有道德优势?

众所周知,道德是个妥协的产物,它不是与生俱来的东西。在我们尚是狒狒的时候,没有道德,生存规则只有一条,是老天爷定的,那就是弱肉强食。后来在弱者中有些聪明如王刀客一般的家伙,他们因为身体瘦小,总是挨干,因此痛苦地思索过,怎么才能不被干。思索了几个时代终于想出了一个主意,那就是制造另一个体系,这个体系和大自然给我们的体系不同,不是谁肌肉粗拳头硬谁就牛逼的体系,是一个貌似和谐的体系,这就是道德体系。在这个体系中,有一些可笑的无法用常理解释的原则,比如,强者欺负弱者是不好的,要受到大家的谴责。对此我们只能这么想,如果不是强者们智商普遍不高的话,他们怎么可能接受这个原则。

道德体系的好处是,社会可以朝各个方向发展,大家都有生存机会,不会出现最终只剩下施瓦辛格的情形。但它又是极其脆弱的,因为强者在无计可施的时候总会诉诸武力,对惹毛他们的人饱以老拳,就像布什鸡奸萨达姆。说到这里,待我回到前面。红桔子小姐之所以理直气壮地谴责那位,好似拿了尚方宝剑一样,是因为红桔子小姐潜意识中把自己当成了弱势群体,事实上也是,她身材苗条,弱不禁风;并且把自己的命运与文章里的女一号和女二号联系起来。红桔子小姐觉得压抑,又无法揍那个家伙,只能期待道德对其审判。在我刚才的开启民智之后,现在我们知道,红桔子小姐是不可能成功的,因为道德体系可以被轻易地跨越,而自然体系永远不会被跨越。

2006年12月11日星期一

王刀客(孔版)

东三环红袖招的格局,是和别处不同的:都是当门一个曲尺形的大前台,柜里面预备着姑娘,可以随时出台。来玩的人,晚上八点吃完饭过来,每每经过前台,调戏姑娘,——这是二十多年前的事,现在每天要十点钟过来了,——靠前台站着,嬉笑谑浪;倘肯花四十块钱,便可以请姑娘看电影,或者去酒吧,在里面亲嘴了,如果出到三百块,那就能去看演唱会顺便把姑娘带回家,但这些客人,多是白领,大抵没有这样阔绰。只有穿西装的,才踱进公司里面,左拥右抱,慢慢地享用。

我从二十二岁起,便在东三环的红袖招里当前台,老鸨说,样子太丑,怕侍候不了客人,就在外面给白领做点事罢。外面的白领,虽然容易说话,但唠唠叨叨缠夹不清的也很不少。他们往往要亲眼看表,看过少算了时间没有,又亲看到姑娘们的身材,然后放心:在这严重监督之下,作假也很为难。所以过了几天,老鸨又说我干不了这事。幸亏荐头的情面大,辞退不得,便改为专管扯淡的一种无聊职务了。

我从此便整天的站在前台里,专管我的职务。虽然没有什么失职,但总觉有些单调,有些无聊。老鸨是一副凶脸孔,客人也没有好声气,教人活泼不得;只有王刀客到店,才可以笑几声,所以至今还记得。

王刀客是在红袖招里屋厮混而不穿西装的唯一的人。他身材很瘦小;青白脸色,眉宇间时常夹些颓废;一头乱蓬蓬的花白的头发。穿的虽然是休闲装,可是又脏又破,似乎十多年没有补,也没有洗。他对人说话,总是满口之乎者也,教人半懂不懂的。因为他姓王,别人便从《东邪西毒》的“太尉府的刀客”这半懂不懂的话里,替他取下一个绰号,叫作王刀客。王刀客一到公司,所有来玩的人便都看着他笑,有的叫道,“王刀客,你丫又挨揍了!”他不回答,对前台里说,“姑娘,去人艺小剧场看孟京辉吧。”便排出两张门票。他们又故意的高声嚷道,“你一定又被妞甩了!”王刀客睁大眼睛说,“你怎么这样凭空污人清白……”“什么清白?我前天亲眼见你被妞打,三耳光。”王刀客便涨红了脸,额上的青筋条条绽出,争辩道,“被妞打很正常……打是亲!……泡妞的事,挨打算什么?”接连便是难懂的话,什么“君子固矬”,什么“者乎”之类,引得众人都哄笑起来:公司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听人家背地里谈论,王刀客原来也装过逼,但终于没有装好,又不会营生;于是愈过愈矬,弄到将要打光棍了。幸而贫得一口好嘴,便替人家扯扯淡,换一个妞泡。可惜他又有一样坏脾气,便是始乱终弃。泡不到几天,便连人和换洗衣服,一齐失踪。如是几次,叫他扯淡的人也没有了。王刀客没有法,便免不了偶然做些偷人的事。但他在我们公司里,品行却比别人都好,就是从不拖欠;虽然间或没有现钱,暂时记在粉板上,但不出一月,定然还清,从粉板上拭去了王刀客的名字。

王刀客扯了几句淡,涨红的脸色渐渐复了原,旁人便又问道,“王刀客,你当真装过逼么?”王刀客看着问他的人,显出不屑置辩的神气。他们便接着说道,“你怎的连半个姑娘也捞不到呢?”王刀客立刻显出颓唐不安模样,脸上笼上了一层灰色,嘴里说些话;这回可是全是之乎者也之类,一些不懂了。在这时候,众人也都哄笑起来:公司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在这些时候,我可以附和着笑,老鸨是决不责备的。而且老鸨见了王刀客,也每每这样问他,引人发笑。王刀客自己知道不能和他们谈天,便只好向前台说话。有一回对我说道,“你读过哲学么?”我略略点一点头。他说,“读过哲学,……我便考你一考。尼采的超人学说,你知道么?”我想,傻逼一样的人,也配考我么?便回过脸去,不再理会。王刀客等了许久,很恳切的说道,“不知道罢?……我教给你,记着!这些装逼的东西应该记着。将来做头牌的时候,蒙男人要用。”我暗想我和头牌的等级还很远呢,而且我们头牌也从不看尼采;又好笑,又不耐烦,懒懒的答他道,“谁要你教,不就是别人都是傻逼我最屌吗?”王刀客显出极高兴的样子,将两个指头的长指甲敲着柜台,点头说,“对呀对呀!……其实还有一些更深的意思,你知道么?”我愈不耐烦了,努着嘴走远。王刀客刚用指甲蘸了唾沫,想在前台上写字,见我毫不热心,便又叹一口气,显出极惋惜的样子。

有几回,对面公司的姑娘听得笑声,也赶热闹,围住了王刀客。他便给她们讲康德,一人送一句箴言。姑娘听完,仍然不散,抡起巴掌抽王刀客。王刀客着了慌,伸开五指将头脸罩住,弯腰下去说道,“别打了,我已经不行了。”直起身又看一看姑娘们,自己摇头说,“不行不行!行乎哉?不行也。”于是这一群姑娘都在笑声里走散了。

王刀客是这样的使人快活,可是没有他,别人也便这么过。

有一天,大约是中秋前的两三天,老鸨正在慢慢的结账,取下粉板,忽然说,“王刀客长久没有来了。还欠十九个钱呢!”我才也觉得他的确长久没有来了。一个来玩的人说道,“他怎么会来?……他打折了腿了。”老鸨说,“哦!”“他总仍旧是偷。这一回,是自己发昏,竟偷到丁总家里去了。他的女人,偷得的么?”“后来怎么样?”“怎么样?先写服辩,后来是打,打了大半夜,再打折了腿。”“后来呢?”“后来打折了腿了。”“打折了怎样呢?”“怎样?……谁晓得?许是死了。”老鸨也不再问,仍然慢慢的算他的账。

中秋过后,秋风是一天凉比一天,看看将近初冬;我整天的靠着暖气,也须穿上羽绒服了。一天晚上六点,还没到上班时间,我正合了眼坐着。忽然间听得一个声音,“尼采说:‘一个人如果再也无法光荣地活下去,就该光荣地死去。’”这声音虽然极低,却很耳熟。看时又全没有人。站起来向外一望,那王刀客便在柜台下对了门槛坐着。他脸上黑而且瘦,已经不成样子;穿一件破夹袄,盘着两腿,下面垫一个蒲包,用草绳在肩上挂住;见了我,又说道,“姑娘可好?”老鸨也伸出头去,一面说,“王刀客么?你还欠十九个钱呢!”王刀客很颓唐的仰面答道,“这……下回还清罢。这一回是现钱,妞要好。”老鸨仍然同平常一样,笑着对他说,“王刀客,你又偷了人了!”但他这回却不十分分辩,单说了一句“不要取笑!”“取笑?要是不偷,怎么会打断腿?”王刀客低声说道,“跌断,跌,跌……”他的眼色,很像恳求老鸨,不要再提。此时已经聚集了几个人,便和老鸨都笑了。我脱下袄,走出去,坐在他怀里。他从破衣袋里摸出一张久石让的音乐会门票,放在我手里,见他满手是泥,原来他便用这手走来的。不一会,他摸索完,便又在旁人的说笑声中,坐着用这手慢慢走去了。

自此以后,又长久没有看见王刀客。到了年关,老鸨取下粉板说,“王刀客还欠十九个钱呢!”到第二年的端午,又说“王刀客还欠十九个钱呢!”到中秋可是没有说,再到年关也没有看见他。

我到现在终于没有见——大约王刀客的确死了。

2006年12月9日星期六

十年轮回

昨日,轮回来电,约明日来耍。

今日晨,刀客沐浴熏香,刷牙漱口;黄土垫道,净水泼街;并诵般若波罗蜜多心经三十三遍,抱元守一。巳时,紫气东来,轮回至。款以青椒肉片,醋熘白菜,家乡豆瓣酱,青岛大优啤酒。轮回啖馒头三。尔后于斗室中作促膝长谈,状甚亲密。

十年前,一中,三班,轮回在我身后。我们扯蛋。

十年后,大兴,陋室,轮回在我身侧。我们扯蛋。

于是叹曰:十年变幻,疲态渐显;有的同学已经当爹,有的同学还在当孙子。尚有心情扯蛋者,能有几何!

噫,微斯人,吾谁与归?

2006年12月8日星期五

鱼眼与本性

小时候,父亲对我说,吃鱼眼可以明目,而我当时也希望眼睛更亮一些,用以向同伴们炫耀,因此吃了不少鱼眼。然而我还是慢慢近视了,戴上了眼镜,镜片倒是很亮,不过眼睛却逐渐浑浊;也就是说,鱼眼在我身上没起什么作用。不仅如此,我还付出了代价,我不喜欢鱼眼,看到就觉得恐怖,要不是觉得它有功效,断然不会去吃——我把鱼眼当成苦药来吃了。

我长大以后,老师们教给我一些东西,拿出一些书让我去读,布置一些习题让我去做;并且说,学了这些东西,可以让你有知识从而过上好日子。通俗地说就是: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当时我的智力还不能把鱼眼和数理化联系起来,于是就花费大量时间学好了数理化,最后变成了物理类的一名学生,并且指望以此为生。如今的我,不要说走遍天下,就是在大兴区我的斗室里,也经常有恐惧感,恐惧我的生活要走向何处;因为我根本不喜欢数理化,假如一辈子只干这个,我会觉得此生虚度。

你们可以说,我的悲剧在于受到了蛊惑。确实,在二十岁之前可以这么解释;但是我就快三十岁了,如果再把人生悲剧归结为受到蛊惑,那就太自欺欺人了。这种混乱的想法是克洛德的逻辑:因为爱斯梅拉达的美貌诱惑了我,使我背离上帝,所以她应该被绞死。克洛德认为这个逻辑非常正确,原因就在于它可以使当事人不承担任何责任和心理负担。但理性告诉我,这种逻辑虽然能够安慰自己,但却是错的,正确的说法是:你之所以受到蛊惑,是因为你想要有所获得,并因此而迷失本性。接下来有两种情况,一种是得到了,一种是没得到。既然是蛊惑,大抵是没得到的时候多。

人生在世,总要去追求一些东西,有些是主动的,有些是被动的。人生在世,总会听到一些言论,有些是适合你的,有些是不适合的。因此总会遇到听到不适合你的话而相信,使自己被动追求一些东西的时候。然后你付出努力,得到了一堆破烂。假如从来不想这件事情还好过一些,一旦想了而且逻辑正确,就会觉得自己是傻逼,产生消极的人生观。三十岁之前我们可以不去计较这件事情,因为人非生而知之,总得有个学习的过程。现在我马上到了而立之年,应该努力学会辨别哪些话是适合自己的,哪些是不适合的;从而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干一点将来不会使我觉得自己傻逼的事情。

2006年12月7日星期四

我的偶像之三王小波

从前两年起,王小波成了一个比较时髦的名词,就跟梵高和盖茨一样,被许多年轻人挂在嘴边上,其中有一些人是真心喜欢,有一些人是用以炫耀。这很正常,王小波是一个自由主义者,必然会被越来越多的人供奉,虽然他本人可能不喜欢这样。这是社会使然,如同崔健所唱:“可是我们生活的这辈子有太多的事还不能干呐。”广泛的压制只会导致自由主义的强烈反弹,总会有不怕捋的家伙们涌现。

我本性不喜扎堆,沉迷于特立独行的自我满足中,好像那头种猪;因此很不情愿去做跟风的事情,准确地说,是不情愿当众宣布自己在做跟风的事情。但宣称热爱王小波是个例外。我甚至可以很肉麻地说,王小波是我的精神导师,影响了我的一生。为了更加直观地表达这个意思,我给大家唱一句鲍勃迪伦的经典:“How many roads must a man walk down, Before you call him a man.”对不起,我的嗓子不太好,好在这一点并不重要。我要说的是,在我十八岁的时候,曾花过一个钟头的时间来思考,接下来的一个十年里,我要成为怎样一个男人。那是1997年下半年,我正在读高三,学业紧张容不得我细细思量,事实上我也没有更多的选择,因为决心是早已下好了的:我想成为王小波那样的人,理性、有趣、坦荡并且内心生猛坚韧。当然我还没狂妄到以为自己真能达到这个高度,但这并不妨碍我朝这个方向努力。

我觉得王小波死后,如同佐为一样,将灵魂附在了自己的文字上,因为他是如此地热爱写作。阅读的时候,有些读者能够触摸到这些灵魂的碎片,有些触摸不到——这需要在一个波段内部。在能够触摸到的人中,总会有一些愿意将自己的大脑腾出一块地方,用以盛放那片滚烫的灵魂,使其能够继续裂变,发出耀眼的光芒和巨大的能量。有时候,我会自负地想,或许我的脑子里也有这么一小块,否则怎么能够解释我读了他的书后,整个人就变成了另外一个样子,对理性、有趣、坦荡和内心生猛坚韧如对姑娘一般地热爱。

我不能列举他的某些话对我的影响,因为那是一个整体,敲下来任何一块都会显得忽略其它。我的床边放着一本《思维的乐趣》,睡前我都会翻一翻,有时候我会笑出声来,继而有些悲伤,因为再也不可能看到新的了。虽然这本书目前还没有变成一卷海带的样子,我相信总会有那一天的。

我最欣赏的一个逻辑:

主持人:你不觉得爱情是神圣的吗?

王:爱情当然是神圣的,但是在各种各样的生活里,爱情都是神圣的,所以爱情才是神圣的。

2006年12月6日星期三

我的偶像之二王朔

在我单调乏味的青春期里,曾有一段时间,除了自渎带来的短暂快感外,阅读王朔几乎是我全部的乐趣了。当时我有一套华艺的《王朔文集》,四卷本,封面上是王朔的一张大脸,颗粒粗糙,模糊不清。

关于王朔文集的内容,我不想说什么。有人说王朔不够深刻,我建议这些人去搞石雕,想刻多深刻多深。我只说语言。众所周知,小说是一门艺术,编造故事不是一门艺术。假如只喜欢故事情节的话,可以去看故事会,两块五一本,物美价廉,携带方便。因此,王朔干金庸的时候,我是腆着脸站在王朔这边,尽管金庸曾使我五迷三道,茶饭不思。金庸是制造故事的一流高手,但还不够一流小说家的境界,原因就在于老金的语言干巴巴,像猫粮一样。换言之,在老金那里,语言只是故事情节的一个工具。阅读王朔,感觉就像我在看一部心仪已久的大片时正在吃着的番茄味薯片,口感之好,令人不再想到口感这回事。也就是说,我读小说的时候很挑剔,因此大部分时候都比较不爽,即使是余华,我也觉得文字不够水到渠成。但在读王朔的时候,我从来没有关心过语感问题,从第一个字到最后一个字,每一粒都像新轴承里的珠子,动起来一丝阻力都没有。王小波说过,好的小说使用来读的,不是用来看的,看的话不如去看连环画。我觉得这句话说的也是语言问题。换言之,在老王那里,语言是小说的一部分,不是任何其它东西的工具。

未来千年文学备忘录里,文学有六个需要达到的目标:轻逸、迅速、准确、形象、繁复和连贯。就我的阅读感受而言,其它的不敢说,但形象这一条,王朔确已出神入化了。如这一句:“冯老师咧嘴笑,大家也跟着纷纷咧开大嘴,只见一屋粉红的口腔。”当年我读到这一句差点没乐得背过气去,从此这个画面就如某个电影中的经典镜头一样,深印在我脑海里;也就是说,用以存储这个画面和句子的那些脑细胞被永远地钉在了灰质中,经久不坏。每当屋里有几个人笑的时候,我都会想起来,偷偷乐上一阵。更加牛逼的是,王朔几乎把他的每一句话都照此标准来写,单论形象,我还没读到过更好的。

王朔当过水兵,在白塔寺卖过药,从广州倒腾过服装,没上过大学。这些经历深深鼓舞了我,让我明白有些东西绝对是天赋的,不是傻逼大学里能够给你,不管是哪个鸡巴专业;也不是读多少书就能自然得到,不管书有多么装逼。

最后,我引用一段我印象最深的文字,出自《谁比谁傻多少》,用来形容伪装机器人的南希被编辑部的诸位识破后的表情变化,我觉得即便是上帝本人来写这个场景,也不会比王朔高出多少了。

戈玲用眼睛严厉地督促于德利。

于德利从座位上站起来,踌躇了一下,大步走向南希。南希看着于德利笑眯眯地问:“明天星期天,你不带你爱人出去玩?”

“瞧你丫那操性!”于德利冲南希劈面大喝一声。

事情在这一瞬间发生了深刻的变化,南希脸上的微笑凝固了,嘴半张着似乎完全被惊呆,可以清楚地看到那曾经牢固挂在她脸上的无耻像处在低温下的水银毫米汞柱迅速地下降,像烈日下床单上的水分迅速挥发。她的脸有如浇了一掬沸水顷刻通红,眼神儿如同遇见日光的变色镜渐渐变暗——泪水从她的眼底涌了出来,愈聚愈多,然后一滴一滴往下掉,犹如钟乳岩的水滴。

2006年12月5日星期二

我的偶像之一崔健

知道崔健是初中时,那时候的崔健一身军装,用一块红布蒙住眼睛,弹着吉它在台子上做小幅的颠跳,喉咙嘶哑,感情充沛。当时我的偶像是周华健和王杰,我喜欢精致的声带和漂泊的浪子,看到崔健这样的就觉得是傻逼,并且搞不懂为什么很多比我大的人喜欢这个一点都不时尚的家伙。因为搞不懂,所以我也只能把这些拥趸们当作傻逼。从我的这段成长历程中大家可以得到一个教训,那就是不要轻易地称别人傻逼;如果你觉得理解不了,那很有可能傻逼的是自己。

高中时候学业很忙,我又是班里面品学兼优的学生,因此三年里没听过什么歌。直到大学,我才开始有了一些自己的时间。那个年龄的我已经度过了暗礁重重危机四伏的青春期,不再喜欢那些情啊爱啊之类的酸歌蜜曲了。在我们班摇滚爱好者老猫那里,我踅摸来一盘老崔的带子——那时候大家都还听盒带——听了一遍后,我被感动得一塌糊涂,从节奏到歌词彻底将我输迷。我暗自思量,原来世界上还有这等牛逼之人,遂五体投地,去地摊上将能找到的崔健的带子尽数淘来。

崔健的歌,不像许巍那样伤感或者温暖,不像左小祖咒那样晦涩或者诗意,不像窦唯那样沉迷于自我感觉而难以被别人理解;他的歌不论是呐喊还是彷徨,给我的感觉都是力量,对,就是这个词,力量。他的歌词没有废话,不绕圈子,却并不直白浅显。只要你想去理解,就能理解得了。王朔说过,崔健是这个时代的伟大诗人,感觉自己写这么多有时候不如崔健的几句话。而崔健自己说,歌词并非他的强项,只有在一段节奏之下,他需要表达的时候,文字才会自然流淌出来。崔健对节奏的喜爱胜过旋律,越往后期越是这样。相对于旋律来说,节奏更有劲,生命力也更长久。

我对音乐尤其是摇滚乐所之甚少,说不出什么高深的东西。我唯一凭据的就是自己的感觉,这感觉像豌豆公主的皮肤一样敏锐,能够体会到乐器、声音和文字对她每一下的轻抚,并能辨别任何两种不同的手法。有人说,他喜欢崔健早期的作品,而不喜欢后期的;还有人说,他喜欢崔健后期的作品,而不喜欢早期的。我说,我爱崔健。有一段时间,我不停地听《假行僧》;后来,我不停地听《盒子》;再往后,《时代的晚上》听了二百多遍;现在,我经常会听《蓝色骨头》、《花房姑娘》……

2006年12月4日星期一

卡拉是只猫

卡拉在老家的时候有个艳俗无比的名字,叫作咪咪。每次这么叫她,我都忍不住想加上一句:出来接客了~我觉得自己像个老鸨,香港的。将她带来北京之前,她马上就要气绝身亡了。这一点也是带来后我才知道。

来到大兴后,她时常在自己身上抓来挠去,而且瘦弱不堪,萎靡不振,于是我知道她身上肯定有跳蚤。我不想用杀虫药,怕她的智力受到损害。我给她洗了个澡,身上一湿跳蚤就跳不起来了,我拿了个小剪子,一个个把跳蚤剪断然后捏出来扔在水盆里。本来以为挺简单一活,我却干了一下午,她乱动倒在其次,主要是跳蚤太多,我最后粗略数了一下,约有六七十只。当时卡拉才三个月,每天被如此之多的跳蚤吸血,就算是吃中华鳖精也补不回来啊,难怪走路都摇摇晃晃。

没了跳蚤,卡拉的胃口也好了,我就给她嚼火腿肠、肉什么,一开始吃普通火腿肠,后来吃鸡肉肠,再后来吃鱼肉肠,最终什么肠都不吃了,只能给她买烤鸡排。鸡排有骨头有肉有孜然,烤得滋滋冒油,别说卡拉爱吃,连我都爱吃,两块五一个,卡拉一天一个,也不用我嚼了;吃的时候喉咙呜呜作响,谁靠近跟谁急。我算了一下,一天一只,一个月就是七八十,非吃穷我不行,还是猫粮实惠。俗话说:猫咪天生爱伟嘉。可我买了两种口味的,卡拉都是浅尝辄止。也难怪,一个经常吃郭林家常菜的主儿,让她天天吃麦当劳肯定受不了。只有在饿极的时候,卡拉才会无奈地走到猫粮面前,格格崩崩嚼几个粒儿,闭着眼,露着腮牙,一脸沉痛的表情。

现在的卡拉,膘肥体壮,油光水滑,而且精力无穷,每天除了睡觉之外就是上蹿下跳,练习捕鼠技巧,毁坏我的家私。卡拉喜欢看电影,不喜欢美国大片,也不喜欢神逼叨叨的实验电影;至于那些国产片,当背景音乐刚刚响起,画面还没点亮的时候,卡拉就毛发倒竖,嘴里咝咝有声,作殊死搏斗状。为了保护我的电脑,我只好赶紧换成机器猫或者龙猫,来安慰卡拉。前两天,我问卡拉,新出了一个好奇害死猫,要看看吗?导演是将爱情进行到底的张一白,主演是帅哥胡军。卡拉不置可否,走到窝里径自睡去,此后一天都不理我。

朋友说,好男不养猫。可我很喜欢卡拉,就像乔恩喜欢加菲猫。为什么呢?这么说吧,从单位到家里,我每天得变着法让人家高兴,只有卡拉每天变着法让我高兴。说白了,只有在卡拉那儿,我才觉得我有点人样。

贫穷王刀客的幸福生活

时间:周六整个上午
地点:王刀客的被窝
人物:王刀客和卡拉

和卡拉一起温习《勇闯夺命岛》

卡拉:没劲没劲,片子太老,结局我早知道了。睡一会先。

卡拉:刀客,你看我像不像康纳利?注意,我要攻击你了!

2006年12月1日星期五

天若有情天亦老

哎呀我的妈呀,还接个大活。
——赵本山

话说刚才我接到圣旨,领了下一阶段的工作计划之后,我就强迫自己以豹的速度忘掉此事,继续在网上兴风作浪。我打了一遍周鹤洋和古力的谱,差点没睡过去。过了一会听得外面的办公室人声渐响,方知老板已经遁去。于是我从抽屉里拿出金刚经,接着翻译。下面的一段诘屈聱牙,一个道理颠三倒四翻来覆去地说,让人难以忍受,更何况我跟本就不信佛;怪不得刘镇伟塑造了这么一个唐僧的形象。心里暗自骂道:谁让你装逼了,割了鸡巴敬神,点击量没上去,自己也熬死了。头开始昏昏沉沉,浓茶都不顶用了,于是正准备浏览一下色情网站以提神醒脑明目开窍。刚刚打开,电话响了,我的心一哆嗦,掐指一算,不是什么鸡巴好事。一接果然听到老板亢奋的声音:上周的邮件看了吗?准备的怎么样了?你要口口口(以下略去1209字)。我操,又是一个其大无比的活,让我去刺探竞争对手的情报,搞到竞争对手的新产品,加以研究,为我所用。

马勒格彼德,我是研发工程师啊,不是东厂的锦衣卫。我觉得应该你们把鸡零狗碎都准备好,摆在我的桌上,让大爷踏下心来去研究才对,现在居然让我承包了。我前面写过一篇文章,提及我的郁闷——作为本公司最有才华的一个人,老板给我的活都是横跨数个专业:英语、编程、化工、热力学、机械设计、模具成形、材料力学、流体力学、金属工艺学、情报学等等。他也不想想,假如我能干得过来的话,还能在这里供他差遣?我早他妈去央视当评论员了。

我现在很无助,并且可悲地发现,自己已经好久没有看毛片的冲动了。可就在上半年我毕业之前,我还刻了近一百张的毛盘,想留待上班后细细观摩,以遣有涯之生。可见当时我还是非常自信的。现在短短的五个月刚刚过去,我就无声无息不知不觉地软掉了。那些毛盘像弃妇一样蜷缩在盘包里,颜色暗淡;每个夜晚我都能听到她们哀怨的哭声,仿佛昆曲一般。永别了,我的青春;永别了,我的形而下;永别了,我青春期时的龌龊理想;永别了,Asakawa Ran!

牢骚太盛防肠断

上午一直在看乔西的博客,乐在其中,结果什么都没写。大老板来了,我如临大敌,心如鹿撞。我在公司之所以这么嚣张,是因为大老板有言在先,我归他直辖。因此总经理不能奈我何,眼睁睁地看着我天天虚掷光阴,还一杯一杯接公司的纯净水泡茶喝。老贼总是往我屋里张望,希望找到我混吃等死的证据,往老板那里奏上一本,其用心之歹毒,天下人皆可得而诛之;但老子用的是NB,丫零度角瞧不见。现在老板从某地回来,我不能当他不存在。于是我过去献了个媚,向他讨要下一阶段的工作计划。其实上一阶段的我还纹封没动呢。能这么拖,是因为他的计划都太大了,一个计划能支到2008年;因此我如寒号鸟一般,想:寒风冻死我,明天再搭窝……我这等智勇双全的人,拖上几天又能怎样。刚刚给我的工作计划是阅读一本英文资料,把里面流体力学的算法编成程序,以方便其他看不懂的傻逼们使用。噢卖狗的(借王小默儿的话),我的六级还没过呢,至于流体力学,我不知道和六脉神剑有什么区别。于是我想,我又可以名正言顺地荒废下一个月了。

中午吃了一碗面,碱味是如此之大,我不得不放了很多的醋进去;现在验我的尿,PH值肯定是3点多,可以倒回醋壶内回炉继续使用。我对着墙皮哈了口气,里面的碳酸钙纷纷分解,发出毕毕剥剥的声音,并溢出了大量的二氧化碳。

窗外阳光明媚,而我在屋里遭罪,一切让我不爽的人们呐,你们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