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12月28日星期一

十月围城

在我的威逼利诱之下,服装盗版界的后起之秀,丰台区不法商贩,进京务工人员,马云的忠实拥趸王夫人,终于抽出了几个小时的档期,答应跟我一块去看电影。

上回书说到,打算去看三枪。可前几天大傻X张伟平的一番言论令人五脏俱裂。这个猪头居然说座山雕用2012打压他们家谋谋。任何有眼睛的人都能在mvgod看到三枪的场次安排。以中华影城为例,三枪放映之初,六个厅里有九把枪,其余三个厅分别是《十月围城》、花木兰、刺陵和风云II(僧多粥少,除刺陵外,三部影片只好混着用场地)。谁打压谁,苍天可鉴。至于2012,更是关公战秦琼,有2012的时候,三枪还是液体呢,挨得着吗?

想当年,黄金甲上映,贾樟柯表现出了无畏的勇气。那时节的张伟平一脸横肉满面淫笑,对《世界》冷嘲热讽,极尽能事。真是此一时彼一时啊,私设公堂是你,满地打滚也是你;老天爷,你睁睁眼吧,为什么不判他个十一年,让他在机场里五十四天哀告无门。

我决定这辈子再也不给这个王八蛋贡献一分钱。

看了《十月围城》,真好。我们去晚了,除第一排外基本满员,只弄了个第二排最边上的座位(形势大好,希望票房能干过三枪)。像刘嘉玲补血口服液里的造型一样,头斜向上四十五度才能看得见。在此之前,王夫人不喜欢甄子丹,也不喜欢打打杀杀,所以不愿意跟我一块来。看完之后,王夫人彻底改变了之前的看法,一举扭转了子丹哥在她心目中的人间凶器的糟心形象。更让王夫人念念不忘的是谢霆锋饰演的阿四,她一直朴素地希望阿四最终能娶上媳妇。万箭齐发的时候,她甚至都不敢看了。可愈演愈烈的惨状让她不得不渐渐接受现实,覆巢之下岂有完卵,当阿四以一个很酷的姿势倒地身亡后,随着字幕的出现,她终于熄灭了最后一丝幻想,泪如雨下。其实,她何尝不知道,之前倒霉的提亲和李玉堂悲悯的眼神,已经提前判决了阿四的死刑。

我本来也想借着冲动劲写个影评啥的,看了纳兰妙殊的评论,知难及其万一,也就不再露怯了。就随便说两句。

大家都说王学圻演的好,我觉得好是好,大家都好,王学圻也不格外好。对于他这样的演员,演成这样,不是很正常吗。再说了,剧本对他也有利啊,好几个层次。

还有不少人说黎明的线最弱,我不同意。我最喜欢黎明这一节。落魄潦倒的公子,椎心泣血的往事,自暴自弃的生活,蓬头垢面的造型;然后为了某个还给他一点尊严的人的一句话,就“把最危险的地方留给我”。这正是我YY多年的范儿。待到整饬一新手持铁扇的翩翩公子出现在我面前时,我和后排的女孩们,不约而同一起赞叹:真TM帅啊!虽千万人吾往矣,啥叫侠隐,这就是侠隐啊。黎明负责为这部电影带来乱世中的浪漫情怀,他做的很出色。

阿四和方红,也令我深深感动。以后再也不叫人春哥了。

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有文章说,其实老孙和我朝太祖一样是个极其不靠谱的家伙,就瞧丫开会时的那个操行,我也信。

2009年12月26日星期六

狗急跳墙

牛勃牺牲的时候,我心说,我对政治一向漠不关心,封了就封了吧。

饭否倒闭的时候,我心说,我喜欢长篇大论,从来不用围脖这玩意,封了就封了吧。

即便是我在上面写了三年博客的blogspot也关张大吉了,我也接受现实,大不了停止更新,多点时间玩玩游戏看看书,封了就封了吧。

可是现在,连老子看了四年的和菜头都被封了。八个雅鹿,死啦死啦地,别以为太君不会跳墙。早在四年前,老子就会六种以上的翻墙方法。

Vidalia+Firefox,翻起墙来,容易得可以用我老家的一句俗语形容:箅子上抓窝窝,手到擒来。

Vidalia是Tor的一个工具,有了它,使Tor变得非常傻瓜化。安装Vidalia后,Firefox浏览器工具栏上就会自动多一个洋葱头按钮。运行Vidalia之后,再点亮Firefox上的绿色洋葱头,你就来到了锡安。比尼奥自由的是,药丸不是一次性的,你可以在不关闭Vidalia的情况下,仅仅点暗Firefox上的葱头,就能回到Matrix,继续享受飞快的网速。不过,习惯了以后,墙外也不是很慢;比九几年56k猫时期还是强很多。

为渊驱鱼,逼娼为良。

从今天开始,做一个跳墙的银,每天勃,每天推,follow fzhenghu、看LXB文集,恶补墙外的一切知识。

2009年12月25日星期五

暗恋桃花源

如果说,一条咸鱼也能有理想的话,那么我,一个金盾系统中微不足道的程序员,也有一个不可告人的文学梦。

高考时,我之所以填报了警校的志愿,是因为可以免学费;之所以选择了计算机这个专业,是为了毕业后可以多挣钱,以便小我四岁的弟弟将来能选择他喜欢的大学。毕业后,我因成绩优异入党积极,被遴选进了金盾系统,成为了一名敏感字过滤员。

有时候,我觉得我的工作和一名渔夫没什么两样。每天早晨上班,我驾船驶向比特海,寻找属于自己的水域,往暗流汹涌处撒上一网,捞起来一些瓶瓶罐罐或者几尾倒霉的石斑鱼。然后我将这些没头没脑的鱼装起来,带到岸上,交给领导,换取这一天的生活费。每个敏感字过滤员都有一本手册,就像渔夫的脑子里有一套什么鱼可以卖上价钱的经验一样。我刚来工作时这本手册有六十四页,现在随着每个月的增订,已经变成了词典似的上千页,上面的词汇密密麻麻,涵盖了缩写、谐音、拼音、繁体、通假、火星文等等你能想到的各种形式。很难想象,在电脑时代,身为一个程序员,还要不时翻阅这种出土文物一般的册子;这些词汇本应该存在电脑的数据库里,灵活索引调用。但这些词,绝对不能出现在电脑上(即使我们这种级别的电脑也不行),因为它们是敏感字。

撒网之余,我站在海上,望着万顷碧波的粼粼银光,心中也不免泛起涟漪。我想吟出几句诗来,不管押不押韵工不工整,只是为了描情状物直抒胸臆,将心中的激荡化作文字流淌出来,融汇到海里,让我能感受她的呼吸和脉搏。但我一张嘴,不由自主地就要念出敏感字来。这真是一件危险的事。金盾系统要求网络上不能有任何可能引起读者情绪激昂的词句,因为激情可以被煽动者利用,用以破坏和谐社会。

多年以前,我曾在王小波的禁书《舅舅情人》中读到过这么优美的句子:“他说月圆的夜晚航行在热带的海面上船尾拖着磷光的航迹。”我常常因这个句子想入非非夜不能寐。在月圆之夜,我泛舟比特海上,临风远眺,虽然没能看见拖着磷光的船,但远远望见一群飞鱼梭一般掠过海面,翩跹起舞,姿态从容。我不知道应该把它们归作鱼类还是鸟类,也不知道自己手中的网好不好用——我们的网只能网住鱼,对鸟无能为力,它们是另一个世界的生物。职业习惯迫使我将船驶向它们。

在空旷的海上,视觉会骗人。我觉得自己已经航行了很远,可距离飞鱼群还有一段距离,这最后一段似乎怎么也到达不了似的。又走了一会儿,我觉得脸上已经可以感到它们飞跃时溅起的浪花;我加足马力,冲进了高高扬起的水花中。

穿过水花,飞鱼不见了,我的眼前是个桃花盛开的河岸。岸上仿佛一个论坛似的坐着许多人,正在饮酒赏花,畅所欲言。他们的嘴里不时蹦出那些激扬的、愤怒的或者肮脏的敏感字,令我不知所措。我想我应该把他们统统网起来,可他们又不是鱼,让我无从下手。岸上的人看见我,用热情的敏感字招呼我过去。我迟疑着上了岸,不知道该怎么和他们交流。我用最纯净的语言问他们,难道这一带没有敏感字的审查吗?可他们根本不知道什么叫敏感字,根本无法理解字会变得敏感。人长着嘴,难道不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吗?他们笑嘻嘻地反问我。

人群中,有个姑娘大方地走过来吻了我的脸一下,然后做了一个欢迎的手势。我顿时窘在那里,面红耳赤;假如有什么比敏感字对和谐社会危害更大的话,就是这种无声的语言了。我本能地想抗拒,可我的心,却像朦胧的诗句一样荡漾开来。在他们的簇拥下,我半推半就地坐了下去……

我乘舟原路返回时,已经为她写好了十三首诗。我把这些诗和回忆贴紧内衣放着。我驶出比特海,直到回到家里,仍然心潮澎湃。我想起,这样的诗句在我上大学之前也曾写出来过。工作之后,我过滤了这么多敏感字,也把自己的心变成了筛子。我回来是要辞职;我决定辞职之后就马上回到那个地方,把我写的诗亲手交给她。

我字斟句酌写好了辞职信,发邮件给了领导。

然后我收拾了东西,来到自己的小船上,向飞鱼出没的地方驶去。宁静的大海幽蓝深邃,透过海水,我看到种类繁多形态各异的鱼群像一个个的音节,毫无顾忌地四处游动。再往下,似乎是漂浮的水草迎风招展,伴着瑰丽的珊瑚,在虹灯鱼的闪光下明灭不定。我呆呆地望着在我身边这些年,而我却从没注意过(甚至还破坏过)的奇观,丝毫没有留意到一张大网正笼罩住我的头顶。

杏冷蛋

五岁时,我曾想到,如果我能活到七十岁,那么我现在已经浪费了精彩人生的十四分之一。时不我待,我要抓紧时间谱写人生的壮丽诗篇。我对未来的生活充满了种种憧憬,一口咬定美好、幸福诸如此类的东西就在前方鱼贯等着我;这种乐观的情绪一直持续到青春期来临之际的首次梦遗。对于从小在医院家属院长大的我来说,这类生理现象并没有让我惊恐万状;相反,我安之若素处变不惊,因为在此之前,我早已通读过《妇产科学》和《人体解剖学》,对下三路的器官及其功能如数家珍,在学校享有“杏知识小百科”的美誉。我略作处理后,躺在床上,望着黑暗中的虚无久久无法入眠。我的不安来自于传宗接代的责任感,觉得自己终有一天要被母螳螂咬掉脑袋,或者沦为蜂王蚁后的杏奴,夜夜笙歌,灯枯油尽,伟大理想付之东流……

有时候,你不得不承认唯心论。因为常常你期待一件事情发生时,它就会发生。上帝说要有光,于是便有了光;奥斯卡说我不长大,于是他就一直停留在三岁。我暗地里希望自己别再继续发育,祈祷声沿着纵波直达天听,帝感其诚,虽然没有让我停留在体毛稀疏的状态,却也大大延缓了荷尔蒙的分泌。如今老夫年登而立,犹乌发童颜,里焦外嫩,爱喝爽歪歪而不是啤酒;在大学出没时,仍有目光如炬者称呼我为同学,令我不胜窃喜。坊间有言,中指短者,器具必袖珍。相书亦云,鼻梁软硬与命根儿的软硬成正比。我正是因为中指短而没能学成吉他;至于鼻梁,众所周知,我做过鼻炎手术,鼻中隔被切掉了指甲大一块,鼻梁从此失去支撑,一触即溃。这一切都说明,我做到了。

所以,当他们躲在宿舍里偷看髦片的时候,我在床上目不斜视地阅读盗版的《莎士比亚全集》;当他们陪着女友在商场里百无聊赖的时候,我在书店里翻看罗素的《西方哲学史》。四年之后,他们拖着空空的精囊颓然而去,我则满携一脑子的文化踏上新的起点。正所谓天壤之别,云泥异路。

如今,作为一名已婚男人,我不免要作一番妥协,在理想与和谐之间挣扎再三。我对媳妇说,S.P.之前三次,S.P.之后四次,如何?我媳妇怒道,那也太少了。我说,那就S.P.之前四次,S.P.之后三次,这下行了吧。我媳妇这才粉面含羞,转嗔为喜。

2009年12月23日星期三

个人域名

前几年,我刚刚成为和菜头粉丝的时候,注意到许多博客界的牛人都使用独立域名,很有些占山为王落草为寇的气势。你新浪搜狐有三十三重离恨天,老子不尿你,花果山福地水帘洞洞天,扯虎皮做大旗,上书八个大字:齐天大剩,替天行道。这种遗世独立的范儿令我五迷三道,心向往之;咱写不出人家那样牛逼的文章,还不许咱申请个独立域名吗?

和官方划清界限,啸聚山林,神出鬼没,十步一杀,是我从记事起就树立的远大理想,每次被老师叫起来张口结舌或者考试抓科的时候,就掏出来YY一番,长自己威风,灭老师志气。时至今日,我依然喜欢穿罗宾汉的裤子,就是明证之一。经过一番研究,我在万网上注册了一个当时颇为时髦的.name域名,一年八十八块,在那个看场电影我都不舍得的人生低潮期,这笔钱不啻于一笔巨款。此后的一个月,我在街头买早点的时候,都吩咐老板不要往灌饼里加鸡蛋,而要多放生菜。域名到手后,我把它绑定在自己的某一个博客上,每次输入属于自己的新域名,进入自己的博客,我就像禹作敏老师盘踞在大邱庄的炮台上那样踌躇满志顾盼自雄,期待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挑衅——心中暗忖:哪个王八蛋敢留言骂我傻逼,我就把他的留言删掉;然后他就会质问我不给他言论自由的权利;接下来,我就可以把他的留言贴到博客上,并在下方用蓝字作出如下批注:

所谓言论自由,是你有在你的博客上骂我的自由,而不是你可以在我的博客上骂我的自由。想骂我,请在自己的博客上畅所欲言。在我的博客,我有任何生杀予夺的权利。

每当我想到,我本人可以有机会说出这样掷地有声的话,就感觉自己俨然已经和老罗、和菜头那样,成为了网络上名噪一时的争议人物。其实,我还有个更恶毒的想法:老子有独立域名,想骂我,你丫也申请个独立域名骂我啊。可是你没有,你只是新浪博客二级域名斜杠后面一串不知所云的数字,笨蛋!

但命运是残酷的,我苦苦等了一年,都没有盼到这样的留言;事实上,什么留言也没有,看我博客的人从没有超过两位数,包括那些输错网址偶然闯进来的盲人……

所以,一年后,当万网屡屡以各种方式提醒我续费时,都被我婉拒了。2007年,海盗湾一度要买岛建国,人家的目的是要建立一个没有版权的乌托邦,一个美丽的新世界,一个人人都有电影看的和谐社会;更主要的是,人是为了存放数以百万计的BT种子这一伟大理想。而我呢,花八十多只是为了YY自己已经成为了知名博客,何其无聊,何其龌龊!

因此,当国家开始着手大力整治域名注册的时候,我是额手称庆。我只埋怨这场风暴为什么不来的早一点,早在我用八十八块打水漂之前。我人财两空惨痛经历的教育意义在于:任何YY的白日梦都要不得。因此,我期待伟大的政府能在年底这次轰轰烈烈的三反五反网络版中,集中清理那些备案信息含糊其辞的个人域名。众所周知,一个无关紧要的家伙申请域名,不外乎要干两件事:YY或者传播黄色内容。而这两件事,在社会主义国家,都是极其危险的。

2009年12月17日星期四

看点啥好

几个月前,媒体上就宣传,今年的贺岁档群雄并起百家争鸣,是一场绵延三个月的视觉盛宴。作为一个常年观看盗版的人,今年恰逢媳妇的服装生意不错,有了一种穷人乍富的心理,觉得电影院鱼贯上映的大片如同坐台小姐一样,一字码开,搔首弄姿,正等待我来封神点将。

我像买买提大叔那样,褡裢里装满了人民币,只愁花不出去。上一轮看了《2012》,还算对得起票价,不赔不赚。这一波看哪个好呢?最想看的当然是《三枪》,科恩兄弟的剧本应该能避免国内编剧讲不好故事的先天缺陷,张艺谋——这个拍过《活着》和《有话好好说》的人,其审美无论如何也低不到郑重那里去,而且闫妮是我媳妇的偶像,我又比较喜欢孙红雷,虽说小沈阳这个千篇一律的二尾子形象令人倒胃,但浓郁的东北风情也是我好的那一口,尤其是还有《关东大先生》里的宗二。《风云2》没什么好感,我是个七零后的土包子,从小看的是《杨家将》、《九龙杯》之类的绝版连环画,十几二十岁才沾了我弟弟的光,看了点他买的机器猫、阿拉蕾这些个漫画;我对漫画可以说毫无情结。而且《风云1》就很糟糕,彭氏兄弟的《C+侦探》也不知所云。《花木兰》里的陈坤和赵薇,令我不能入戏,金少和格格的形象已经深入我心,除非把我揍失忆,万难改变。一想起赵薇骑马打仗的场景,我脑子里首先出现的画面就是还珠格格的片头,草地上万马奔腾、铁林阿玛虎啸龙吟的壮观一幕(伴随着动力火车苍凉的啊~啊~啊,三本书从天空浮现)。那剩下的只有《刺陵》了,我不是周董的粉丝,老子是听王杰、郑智化和四大天王长大的,等到了周董闪亮登场的时候,我的档次又上去了,听冷血动物、二手玫瑰、左小祖咒啥的,根本没有周杰伦的档期。至于朱延平,如果还有人记得《一石二鸟》的话(我是为了看偶像雪村),应该对这个人已经彻底免疫,把朱延平三个字设成敏感字,一出现就用BBB来代替。那么唯一的看点就是志玲姐了,鲜为人知的是,志玲姐是我的性幻对象之一。我在电视上的片花里看到,这次志玲姐像杨紫琼似的,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俨然已经堕落成了演技派,令我无比失望。如果世界上没有了Google和志玲姐的乳沟,我该怎么活?

在豆瓣上看了一下这几部片子的评分,亲娘来,只有《花木兰》垂死挣扎到了六分以上,《刺陵》更是一举击败了《盗版猫》和《火星没事》,荣膺本年度最雷烂片。略略看了下底下的评论,多是一些谦谦君子情绪激动口出恶言,还有几个人被这部电影搞得疯疯癫癫寻死觅活欲哭无泪。——感觉好像他们不是去看了电影,而是参加了麻原彰晃老师的漂浮神功讲座。还有一点不可不知的是,在编剧的名单上,赫然有“张炭”这个名字。请注意橙色警报:此人是无极的编剧。而且说话相当的无极,请看丫的言论:

张炭指出,《无极》是这几年华语电影中精神状态最饱满的电影,看《无极》要像在一个大戏棚里,看一个充满了民间浓烈色彩的大戏。不是放低身价,不是转型,而是陈凯歌的民间艺术潜质的大发挥,“我们这次要用一个大俗的东西去表现大雅,完全不相同于之前大家所接受的大俗的东西去表现特俗,或者大雅的东西去表现更雅。”——《重庆商报》

遴选一番,也只能去看《三枪》了。虽然骂声也是响彻云霄,但东东枪老师说的好:“反正我是一直在笑。觉得有些包袱儿质量颇高。”有这一句话就够了。

2009年12月16日星期三

比较级

我想,任何一个情商正常的人都不会这么称赞一个自己意欲图谋不轨的女子:秋香,你变漂亮了。这个句式暗示着她在史三八店里整容之前,只是个像巩俐一样相貌平平的柴禾妞。同理,假如有人拍着你的肩膀微笑着说:小王,你最近聪明多了。你就有充分的理由冲他的裆部猛击一拳——如果你真聪明多了,就能听出之前你是个蠢货的潜台词。

所以,夸一个人要讲究分寸,秘诀是尽量少用比较级:不但要严禁与被夸者的过去相比,也要避免跟别人相比——否则就可能会掉进“那老太太长得比你还难看”之类的语言陷阱。

遗憾的是,如此简单的原则,伟光正们却不懂。今天在韩寒老师的博客上看到了视频《党的政策亚克西》,据说这是今年春晚第一个通过审查的节目。描述了一个名叫买买提的猥琐大叔,通过投机倒把(卖切糕或是盗采和田玉)发财致富后,小人得志载歌载舞喜庆场景。其中充满了最没有技术含量、最直白露骨的歌颂,基本上就是:XXXXX,就是好,就是好,就是好来,就是好。只是这里的就是好换成了亚克西,增加了一点的异域情调;就像“我爱你”三个字不好意思说出口,非要变成“爱老虎油”才能张嘴一样。这首颂歌就犯了滥用比较级的毛病,请看大屏幕:

农民一辈子种田地,……如今国家免去了农业税,阳光暖在了心坎里。

国家免了农业税,亚克西。

(之前)儿女们的消费都交不起,如今的中小学校免了学费呀,孩子们都高高兴兴上学去。

学校免了学费,亚克西。

(之前)生了大病就干着急,如今农村建立了合作医疗,保障了健康的好身体。

农村合作医疗,亚克西。

过去盖房子用土坯,……如今国家给了救济款呀,抗震的好房子平地起。

抗震安居工程,亚克西。

党中央的政策亚克西,亚克西,亚克西,亚克西来,亚克西……

以上是歌词摘抄。基本格式就是韩三爷说他在《见过大爷》中使用的手法,对仗——整一段国民党,接着就来一段共产党,对比一下,用国民党的各怀鬼胎腐朽做作反衬我党的团结紧张严肃活泼。这是比较级使用的正面典型。而在《亚克西》中,我们看到,比较的双方不是一贯以四九年分野的旧社会和新社会,而是上一位(或上上位)伟光正和现任伟光正。很明显,三表时期,并没有农村合作医疗;到了和谐社会,他们才想到要保障农民的好身体,以便让他们多种几年粮食。农业税和义务教育学杂费也是2006年废止;至于新疆地震,更是眼前的事了。

因此,这首歌明着歌颂了当下,其实暗中贬损了三表,说出了实话:在那个时期,心坎里没有阳光,交不起孩子们的学费,生了大病就得等死,而且住着土坯的房子。总之,就像《大话西游》所说:现在是新人胜旧人了,叫人家牛夫人。

假如当今伟光正智商不是虚数的话,应该能猜到,几年之后,同样的赞歌会再次唱起,除了亚克西变成扎西德勒之外,唯一的改变就是自己变成了比较级的那一头。

综上,可以得出结论:在赞扬时,用最高级无疑是恰当的。无论哪个姑娘,都是最漂亮,一直漂亮;无论哪个伟光正,都是最亲的红太阳,一直最亲。至少在这一点上,金二爷手下的词作者素质比我们这边高。

2009年12月12日星期六

善有善套

自三年前开始养猫起,我和王夫人就常常感叹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流浪猫俱欢颜。前前后后,我们捡过十几只流浪猫,在家里中转几天,上网发帖找人领养。在这方面,主要是王夫人的功劳。我一般都是本着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的心态,经常到楼下喂小区的流浪猫。

自己养猫,才能发现小猫的喜怒哀乐贪恋痴嗔,了解她的七情六欲和人类并无二致,反倒是不加掩饰的欲望,如儿童一般,更显可爱。还有她的眼神和身段,懒散与傲慢,以及为了一口零食而身体直立胁肩谄叫,斯文扫地急不可耐的劲头与之前的从容不迫龙骧虎视相比,判若两猫。

喜欢归喜欢,心里也有些矛盾。都是生命,都是爹生娘养,老鼠何其凄惨。还有妙鲜包里的牛、羊、鸡、鱼,被人类毙命之前,少不得几声悲鸣或者一声叹息。养一只猫,单是终生的猫粮,就不知道害死多少生命。救一个就得害一个,又没舍身饲虎割肉喂鹰的境界,救谁害谁,全凭自己的喜好。所谓功德、善心,就像爱情和友谊一样,无非是趋利避害的一层外衣而已。我喂流浪猫,仅仅是为了减少自己心里的难受,跟流浪猫和善良都没关系。

几天前,在牛博上看到胖兔子粥粥的文章,说网友们劫下猫贩子手中的七百只流浪猫,现呼吁大家捐款,帮助猫咪们度过难关。胖兔子粥粥还说,因为做了防艾公益代言,手里有一些杰士邦公益限量版的套套(非卖品),因此,每捐两元,发套套一只。

王夫人通过淘宝代表我们两口子捐了一百,钱不多;看了下记录,捐款很踊跃,因此我们也没想着能寄来套套,数量不多么。没套套肯定也捐。后来想能收到一个套套就心满意足了,既然是限量版,留个纪念也好,我们还没用过这个牌子呢。

今天,收到了三包套套,整整五十个,实在出乎我们的意料!每一个都独立包装,印有“胖兔子粥粥拯救地球小分队”的字样和他的漫画角色仿效龙猫避雨的造型,制作堪称精良精致精美。

包装的内面,印有红字:“爱可再做,人无来生!”

我媳妇对我说:这下够你用一辈子了吧。

2009年12月9日星期三

玉宇澄清万里埃

扫黄,最早对这个词有较深的印象是上初中的时候,缘起于我班有位姓黄的男同学,敏感且矫情。当我们听说这个词后,就拿个扫帚在他面前比划,同时嘴里念念有词:扫黄扫黄。不一会儿,他就如愿以偿地暴跳起来。后来,街上的宣传栏里又有了“治黄专栏”,这个黄是黄河的黄,治理黄河,我们乡在黄河沿岸。每次放学回家路过这个专栏,我们几个便严肃地把这几个字朗读出来,然后以遭到他的追打为乐。几年后,我这位同学不幸得了黄疸,整张脸跟典韦似的,而且能尿出QQ黄钻那样晶莹的液体;我觉得这和我们总是把他和各种黄联系在一起有莫大的干系。

这则寓言的教育意义是:一个人要是小肚鸡肠,就会得怪病。

作为一名七零后,我们这代人的生活经历比父辈们凄惨得多。按照鲁迅的比喻,上一辈是生活在黑屋子里的人,我们这一辈是发现自己屋子很黑的人。我爸这辈人总还念着伟大领袖的好,固执地认为屋子虽然黑一点,却在看不见的地方什么都有,只要习惯了这种黑,摸索着走,就能找到身边的宝藏;而且周围黑些觉得安全,睡觉踏实。我们这一代则藉着一丝掠过门缝的微光发现,铁屋子外阳光普照,黑屋子里家徒四壁,我们住在一个猪圈大棚里。

上学的时候,谈恋爱不道德,从初中到高中,我亲眼目睹几个外向开朗的女生,被学校搞得身败名裂,被老师和家长揍的死去活来。就在高三,学校还组织了青年教师别动队,根据线报,半夜三更去周边出租房里踹门捉拿同居的学生。捉奸在床后,得胜还朝的将军们于次日召开批斗大会,以此勉励莘莘学子们,为了学校的升学率,要努力扎紧精囊和卵巢,一心扑在黄冈试题上。反面典型的任务结束后,狗男女被开除。

在那个黄色恐怖时期,我们仰仗着屡试不爽的手淫和小黑屋里午夜场的黄色录像,磕磕绊绊地熬过青春期,像个蜗牛一样,身后留下了一串串黏腥的液体,在太阳的照耀下熠熠生辉。后来,终于娶上了媳妇,将荷尔蒙水平打回历史低点。被激素压抑已久的理想刚要浮出水面的时候,我们又要面临买房。房市也很配合,从五千涨到一万五,如果仍不死心的话,还会到两万五。因此,我们只能蜗居在出租房里,以看毛片排遣惆怅,再一次把退休的激素调动出来,镇压一切想干正事的心情,麻痹自己。

我们是压抑的一代,很怂,掏我们的左兜,把右兜也给你。不让我们往东,我们就往西走,地球是圆的;不让我们往上爬,我们就往下出溜,接着地气身体好。东南西北前后左右四面八方都不让去,我们就不出门,憋在家里看毛片。要是再把毛片给我们拿走的话,呜呼,我说不出话,但以此纪念刘和珍君!

王小波讲过,在维多利亚女王时期,社会风气极其假正经,连“裤子”都是敏感字,所以当时就出现了一大批的地下色情小说。也就是说,即便是那样的社会,也只能堵住一头。上半身已经被堵死了,现在又要把下半身堵死,就像前面寓言告诉我们的,就要得怪病了。

王小波那段著名的话,我想改几个字:

据我的考察,在一个宽松的社会里,人们可以收获到优雅,收获到精雕细琢的浪漫;在一个呆板的社会里,人们可以收获到毛片——起码是有码的毛片。就是在我呆的这个社会里,什么都收获不到,这可是件让人吃惊的事情。

听来的笑话

老夫凭出差之便,走遍我国大江南北,坐过各种各样的出租车,也听过南腔北调的车载收音机广播。一个明显的规律是,越是大城市,主持人越二逼;越是交通台,内容越三炮——可悲的是每个城市都有交通台,司机师傅们还特爱听。最典型的当属北京,我相信,任何一个智商中等偏下的人,听过北京交通台那两位毫无幽默感的家伙,在自以为说得很隽永很可乐很切中肯綮回味悠长一语双关的时候,都会有一种当场砸碎挡风玻璃、撅折天线然后仰天长啸内牛满面的冲动。最令人发指的是每天一个话题,让司机师傅短信参与,两个主持人没话找话地就每个短信加以评论和发挥,其恶俗、乏味和无聊的程度,简直可以媲美中国社科院的蓝皮书。

倒是一些较小的城市还有些亮点,有的地方有二十四小时的音乐频道,有的则是连本的曲艺,总之没有主持人在一旁搅和,即使语调亢奋的广告或者弱智骗钱的猜谜都觉得如同天籁之音。长春算是其中的佼佼者,常放一些二人转不说,连主持人都比较可爱,不仅不讨人厌,还能让人不时莞尔。秘诀在于,长春的主持人把姿态放的很低,一男一女跟二人转似的,开点低俗的擦边小玩笑,偶尔男主持人还讲些半荤不素的段子,女的也很配合,一点也不做作。和北京主持人的区别大致有郭德纲较姜昆这么大。而且,东北话里浓郁的大碴子味也拉近了主持人和听众的距离,你闭上眼,就觉得躺在了大炕上,放松放松再放松,逐渐消除了心中的敌意。每一次打车,我都能听几个逗我一乐的笑话,内容也许一般,但配上讲话的语气和两人默契的配合,效果就出来了。今天就听到一个,也许是网上的段子,我之前没听过:

说CCTV看到人家《康熙来了》这么火,收视率这么高,想学习一下。就准备也找两个人,弄一档类似的节目。在自己人堆里划拉来划拉去,没几个有气质的。王小丫的人气高,就充当小S的角色;另一个阴柔精致的男性不好找,只能找个女的,拉实力苦情派的倪萍阿姨来充数。这档节目就定名为《倪丫来了》。做了一阵,反响不太好,又山寨《锵锵三人行》,准备添一个男的进去。最终选定了白岩松进组,这档节目从此改名为《倪丫白来了》。

又想起上次来长春听的笑话,也加上:

说有个衣着华贵的女子来到商场,指着一件貂皮大衣问:“多少钱?”

店家说:“三万六。”

“给我包起来。”女子头也不抬地说。然后从包里拿出一堆钱交给店家。

店家接过钱,发现钱湿漉漉的,就问怎么回事。女子说:“钱是我老公刚给我的。”

2009年12月8日星期二

推荐两个软件

你们敬爱的IT七把刀,软件唯美派的王老师,很久没有推荐软件了。本着多说多错言多必失的平和心态,再次为还在用qq影音这一档次的后进网友推荐一款播放器,外加卸载暴风影音的卸载软件。

先推荐一款全能播放器:射手影音播放器

众所周知,射手网是一个专精于电影电视剧字幕的网站,在文青界赫赫扬名。如今,射手网推出了自己播放器,目前是3.3正式版。作为一个常年闷在家里看盗版的播放器癖,我用过许许多多的产品,常常在华军软件园里“视频播放”类里,寻找没听说过的播放软件,一一下载,因此稍微知名点的都试用过。最早是MPC,然后是什么GOM、KMPlayer(一说上述两款韩国软件因不加声明地拿来主义,荣登ffmpeg的耻辱名单。确实比较像高赖兄弟们一贯的彪悍作风)、超级兔子快乐影音(一个人能做出系统优化软件,也能做出满肚子垃圾达四十多兆的播放器,唯一的解释就是精神分裂了)、VLC、SMplayer等等。其中,MPC在GPL协议下发布,此类软件中最为臭名昭著的当属用户群庞大的暴风影音,这是一个标准的流氓软件,前段时间还造成了全国电信网络大瘫痪。SMplayer使用Qt3.3.3开发,名字和功能一样强大,如果不是在打开一些未下载完成的毛片的时候频频导致CPU占用率90%,我也不会忍痛将它卸掉;因为除此之外,我找不到它的任何缺点。至于VLC,又是用另一套玩意开发,说实在的,我也不太懂,它的强项在于播放没有下载完的毛片;正当我要钦点它为我的终身播放器时,我悲哀地发现在拖动进度条的时候,无论是不是毛片都会出现数秒的马赛克,对于我这样一个喜欢快进看重点、找到重点后又热衷于反复进进退退的人来说,这个缺陷无疑是致命的,因为我从来不看有码的片子,薄码也不行。

顺便说一下,经常用电驴下载人体艺术片的同学应该能体会到播放未下载完成影片的重要性。因为个人命名喜好不同,同样的资源可能有花样繁多的名称,如“范冰冰遭偷拍”和“狐狸脸美女教师课堂自摸”等资源都可能是同一个泽井芽衣的老片。假如心急火燎地下载完四百多兆才发现原来早已看过,那种感觉比黑灯瞎火拦路作案结果强奸了自己的媳妇来得还要糟糕。

行文至此,可以得出为什么要推荐射手播放器:至少到目前,它避免了所有让我不爽的东西,功能强悍,而且只有四兆!都是基于MPC,人家四兆,超级兔子四十兆,胖得都快没有鸡鸡了吧。

再推荐一个卸载软件:revo uninstaller。(软件里有中文)

卸载软件的基本功能是,不仅要卸载软件本身,还要找到这款软件在系统里的隐藏文件,以及注册表里的相应键值。也就是说,不仅要抓到老鬼,还要抓到老枪;在卸掉软件的同时,也消除这软件对电脑曾带来的所有影响,把电脑还原到安装软件之前的状态。俗话说就是连坐。国产的卸载软件我从来不用,原因是我不想用一款卸载软件卸掉它自己,这会使我电脑的CPU陷入悖论而烧掉。在使用revo之前,我一直用your uninstaller,有三四兆这么大。这个软件是收费的,所以需要一个注册机,而且过段时间就要注册一次,比较麻烦。revo安装文件仅有一兆大小,功能却比前者还要丰富:比如猎人模式,比如卸载时有内建、安全、稳健、高级四种选项——让你自己选择到底要株连待卸载软件的几族。界面也比your uninstaller飘逸;最为关键的是,revo是free的,你再也不用为卸载一个软件而陷入知识产权的深深自责中去了。

老夫晚上出差,一身甲胄,奔袭长春。

偷书贼

世界上有许多好书,但这些书仅仅对那些会读它们的人才是好的。
——皮丁

我的一位前辈师兄,隐去名讳,上学时几乎把我校图书馆的其中一架搬空。他说,这些市面上难寻的旧版技术书,虽然装帧粗糙油墨浑浊,但内容精良。别的同学也不怎么看,与其放在图书馆里落灰生蠹,不如在我手上物尽其用。正所谓宝剑赠烈士,红粉配佳人,本着拯救图书的慈悲胸怀,毕业前夕,我见他成箱地往家托运东西。当时我只能狂咽唾沫,余生也晚,落在了前辈的后面,否则那套第一版的《费曼物理学讲义》怎会花落别家。

师兄走后,我在废墟中披沙拣金,总算他老人家百密一疏,给我留了一本苏联牛人列宁勋章获得者叶姆采夫的《工程流体力学》。

说起偷书,可以追溯到我在北京XX大学借用人家教室准备考研的时候。当时我报考的学校,专业课要求必须使用某本特定的教材,如果用别的代替,有可能面临符号不一致的凄惨状况——比如人家出的题,你根本不知道在说啥;而这本八几年最后一版的课本早已在市场上绝迹,任你有多少钱也买不到。无奈之下,我只好潜入这所大学的图书馆碰碰运气。图书馆可以随便出入,但没有本校书证借不出书来。考虑到中国人民特别是我这一类人的素质,这种夜不闭户的做法过于前卫。我读的大学,图书馆都是闲人免进的,不要说阅览室,就是进大门也得出示有效证件——有个大娘就坐在门口打毛衣查证件,所以肥水不流外人田,偷书的基本都是本校同学。我在这所工科大学的图书馆如愿以偿找到那本失传已久的秘籍。一开始我打算每天都来,站在书架前看;我算了一下,按照这个进度,我大致还能赶上后年的考试。因此,一个卑鄙的念头升腾起来,我决定要把书偷走。

为了安抚自己的罪恶感,我注意到这本书已经黄得好似棒子面做的,有些边角一触即碎,好像刚出土的文物,遇风就要散成烟尘一般。我脑子里产生了一个拟人的画面:这本书是一个藤蔓缠绕的古堡里的睡美人,历经寒来暑往沧海桑田,等待我的一吻定终身……直接把金属条撕掉,大摇大摆走出图书馆,这样的魄力我还没有,我担心条形码也有警报功能。万一失手,被保卫科擒获,考研大业毁于一旦,出狱后只能去服装厂当小烫。要想万无一失,一定要像迈寇那样准备好周密的计划。

首先,我勘察了下地形,这本书在一楼,也就是说我有了地利。其次我观察了管理员,他老人家除了看报就是打瞌睡;而且这个书架上都是一些陈旧的教材手册,学生基本不逗留,我又获得了人和。我还需要天时,考虑到校园里的人口密度,只能在晚上动手。我亥时在图书馆外围逡巡过,附近体育场的射灯虽然能照过来,但十点半就熄了;而十点半的时候,除了零星几对物我两忘的缠绵鸳鸯偶尔经过外,别无他人。虽有天时地利人和,但细节决定成败。和谐社会,我当然不能溜门撬锁,只能里应外合。也就是说,我要在白天设法把书放在图书馆里与外界相通的某个地方,晚上十点半后再从外边取走。

经过两天的踩点,我注意到两处bug。一处是排水口,一处是窗户。排水口的好处是,从外面拿的时候不显眼,在排水口出装作系鞋带就行了;但在里面把书放到排水口处,距离过于遥远,还得使劲往里塞,动作幅度也太大。窗口的优缺点正好与之相反。斟酌再三,选择了窗户。话说那日下午五点,距图书馆关门还有半小时,我揣着一肚子坏水来到这里。先四下里走一走,一来稳定情绪,二来察言观色。确认没人注意我之后,拿起那本心爱的书,用小碎步以时速十米的速度挪到窗台前,佯装室内昏暗凿壁偷光。一边留心周遭状况,一边将窗户的锁打开,只待下班铃声一响,就将书立着倚放在窗台上。下班时,几十个学生一起往外出,管理员也忙着收拾自己的细软,除非金田一耕助或者名侦探柯南,谁也注意不到有本破书落在了窗台上,而窗户的内锁也被打开了……

晚上熄灯后,我鬼鬼祟祟来到图书馆窗前,来回踱步眺望远方作约会等人状。寻了一个空档,先将窗户抠开一道书脊宽的缝隙,然后用手往里那么一勾一抽,书就出来了。最后我再将窗户关闭,乘着茫茫夜色,飘然而去。

第二天上午,我第一时间来到图书馆,乘人不备,将窗户锁上,并擦拭掉指纹。看着图书馆遭此巨变却仍懵然无知的管理员,我有心留书与他:闻君有黄皮旧书,妙手著成,极尽考试性,不胜心向往之。今夜子正,当踏月来取,君素雅达,必不致令我徒劳往返也。

这就是我第一次偷书的经历,自此我的胆量越来越大,侥幸心理越来越强;后来又偷过宾馆的拖鞋和洗头膏,泥足深陷难以自拔,最终一步一步滑向了窃取家乐福灯泡的罪恶深渊。

晚清宫廷生活见闻

几年前,我从旧书摊淘得《晚清宫廷生活见闻》一书,定价一块九卖我九块一,天朝通货膨胀可见一斑。里面是些晚清皇亲国戚、太监执事们的回忆,或亲笔或口述,用第一人称将清末红墙里的风起云涌鸡鸣狗盗娓娓道来。作者有宣统皇帝的胞弟溥杰、堂弟溥佳,贝勒载润、载涛等;还有西陵近卫军连长杜如松、那王府管事曹宽等;更有一干垂垂老矣的太监,用本书六分之一的篇幅闲坐说玄宗。

这样的历史文献,没什么要评论的,就摘抄一些喜闻乐见的段落,满足下买不到书的朋友的好奇心。

1. 溥仪读书的地方是在毓庆宫的西间……宫内有专门伺候溥仪读书的太监,还有伺候师傅的坦达、太监和匠役四五人。……凡溥仪赏人匾额或对联时,一般是师傅先把拟好的词句写在纸上,再由匠役们按笔划用针刺成小孔,撒上白粉;白粉漏在另一张纸上,溥仪就照那白粉的字形来描写。有时候他认为是不甚重要的人物,就干脆全叫匠役们代笔。

(温馨提示:家里藏有宣统帝墨宝的朋友,看起来即便您祖上是当时的重要人物,那些字也不一定是谁写的。在王刚请出护宝锤之前,先用显微镜找找有没有白灰吧。)

2. 溥仪饮用的水,是每天远从西郊玉泉山运来的“玉泉水”。……乾隆皇帝曾把北京市郊的泉水、井水全尝遍,并用称计量了水的轻重。最后,以玉泉山的水既甘而重,被评为第一。

(老太太们去香山取水是找错地方了。玉泉水里可能含有传说中的重水——核反应堆都用它作减速剂,想必也有减缓人体衰老的奇效。要不乾隆爷能这么高寿吗。)

3. 大约是一九二零年,尽管太妃和师傅们都苦苦劝阻,他(溥仪)还是自己亲手把它(辫子)剪掉了。……到理发馆请人来,给他理了一个学生头。

(对不起张勋啊!)

4. 一九二零年夏天,太妃们照例要赏给王公大臣们扇子,由于缺少好扇骨,太监们建议,把宫里所存的旧扇子,撕去旧扇面,换上新扇面……原来这些扇面,都是孟頫、倪元璐、仇英、唐寅等历代画家的作品……

(无语了。)

5. 慈禧太后……有时不画画,命把太医院的大夫叫来,但这并非为了看病,而是唤他们来跪在地上朗读四书——如《论语》之类,太后在旁听着。

(啧啧,还是咱西太后,瞧这嗜好,怎么想出来的。)

6. (工资条:)亲王年俸一万两,郡王五千两,贝勒两千五百两,贝子一千三百两,公——镇国公六百两、辅国公三百两。

7. 溥仪喜好养狗,……有一百多只……他有两只警犬,一名佛格、一名台格。台格身体强壮,额上有一“王”字。

(这是Tiger。)

8. 光绪故后,隆裕在他的砚台盒内,发现有光绪亲用朱笔,写的“必杀袁世凯”的手谕,即交载沣处理。载沣犹豫不能决……

9. 清朝宫内信奉的神很多,除为满人信奉的萨满教以外,其他佛、道、喇嘛、关羽乃至日月星辰等等……不一会,进来两个萨满老太太(萨满教的巫祝),身穿绣花长袍,头戴钿子,足蹬绣花厚底鞋,一个弹起三弦,一个腰间系上成串的铜铃铛,一手拿着摇鼓,另一只手拿着檀板,就跳了起来。他起先在中央跳,后来又向四方跳,嘴里不住地用满文喃喃歌唱。太监告诉我们,她唱的无非是向天地神袛和四海神灵祈福求禄、驱魔祛病的意思。

(跳大神的来历。)

10. 我初到宫内时,宫里还传说着张勋复辟失败的那一天,关羽为了保护清室出了很大的力。其见证就是一个太监当天去前门关帝庙烧香的时候,看到关羽所骑的那匹马身上出了汗,这说明关羽是为了保护清室而把它骑累了。

待续吧。

2009年12月6日星期日

胆量

身为一头根正苗红的山东人,喜甜不喜咸,不饮酒不吃蒜,高额深目身材五短,普通话标准不爱快书爱快板,一直被周围的人怀疑身份造假。不光别人,即使王夫人,也揣测我有南蛮血统——如今总穿着一套花睡衣在房内招摇,就更他妈像啦。如果不是我出生在农村老家,简直要认定我是在医院里被抱错了。

不但如此,我还胆小怕事,别说自己打架,连别人吵架我都不敢围观。小时候我妈每年都用同一个血淋淋活生生的例子教育我不要凑热闹。她绘声绘色地说,咱们院里的某某某,有次看见路边群殴,就去看热闹,正看得来劲,被手持板儿砖打架者的流矢击中,“当时头上就一个血窟窿,回来缝了八针”。身边的例子总有高度的教育意义,使我在小时候就树立了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的神圣信念。考虑到我出生在一个贫困县的贫困乡里,乡里的治安状况又是如此糟糕,打架斗殴络绎不绝,为了使我能在乱军之中全须全尾地活下来,我妈虽做不到孟母三迁,起码也算煞费苦心。到后来看了《有话好好说》,更加坚定了我明哲保身的处世原则,努力做到泰山崩于前而绕着走、麋鹿兴于左而装看不见。

我爹则不同,他是个胆大的人,并且努力把我也培养成那样。以往过年回家,有件事我格外头疼,就是年三十下午的放炮仗。我爸总是买来数挂雷管这么粗的连珠炮仗,有半斤TNT当量。我小时候是他点,等我到了志学之年,就开始让我点。对于点炮仗这件事,我的看法很明确:为了听几声巨响而甘冒炸瞎双眼的奇险,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投资的风险如此巨大,而回报率又是负数——震得耳膜都要碎了,还惊吓了自家的小狗小猫。拒绝吧,父命难违,像很多山东人一样,他老人家脾气不太好;不拒绝又鼓不起足够的勇气,我家就在眼科医院家属院,每年被鞭炮炸瞎眼的患者如过江之鲫,乃过年一景。所以每年我都暗中用纸将炮捻接长一尺有余,延长我的逃命时间。

这些年来,眼睛虽然保住了,可心里很自卑:都是山东人,胆量的差距咋就这么大嗫?

直到我看到潞州好汉单雄信的一番话,方才找到自信。单雄信对秦二爷道:

“你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令先君北齐为将,北齐国破身亡,全其大节,乃亡国之臣,不得与图存。天不忍忠臣绝后,存下兄长这一筹英雄。正当保身待用,克光前烈。你如今星夜回去,寒天大雪,贵恙新愈,倘途中复病,元气不能接济,万一三长两短,绝了秦氏之后,失了令堂老伯母终身之望,虽出至情,不合孝道。岂不闻君子道而不径,舟而不游,跬步之间,不敢忘孝。冒寒而去,吾不敢闻命。”

君子要走大路不走小道,要坐船过河不要游泳。总之安全第一,不逞匹夫之勇,不是为了别的,是为了保全身体性命,为了更加宏伟的事业。正如眼睛的作用是读书识字看美女,不是用来被鞭炮炸瞎的。

2009年12月4日星期五

结局

我打算将一个庸俗已久的套路写成短篇小说,大意是两个认识了数年的青年男女,由于都是外表颓废内心闷骚的类型,建立了铁哥们一般的阶级友情,尽管都是大龄单身光棍,但互相还瞧不上。很明显,我是想向王小波的《立新街甲一号与昆仑奴》致敬;当然,这个敬也可以理解为向《旋风小子》致的,区别在于文笔的好坏。不过,我准备给这个小说一个不同以往的结局,也就是说,大家都以为这两个家伙最终要睡上一觉,实际上并没有;正如我的一贯作风,结局是个恶作剧。但如何写得峰回路转不落窠臼而又在逻辑之内,我还没有招数。为了使开场更庸俗一点,我设定双方是多年的网友——甚至“她”是“我”当年加的第一个网友。几年间,两人见过许多面,吃过许多饭,为对方出过许多馊主意,直到彼此彻底都丧失神秘感。

今天在地铁上我仅仅勾画了几个细节,像骑驴的贾岛一样,我把这三片肉记了下来,冻到冰箱里:

1.《梁祝》里的梁山伯曾对女扮男装的祝英台说:如果你有个妹妹我一定娶她。我也曾对她说过:如果你有个哥哥我一定和他义结金兰。

2.我俩聊天就像高手下棋一样,早已算准了对方接下来十步的走法,因此往往一句话说到一半就戛然而止,陷入冷场;就像王积薪遇仙谱里三十六手就推枰认输。

3.那一天不知道是盛夏傍晚落日的熏蒸,还是房间里昏黄幽深光线的感召,我被荷尔蒙附体,伸手去摸了她的胸部。她也难得温柔地配合我的揉搓,身体轻微扭动,嘴里发出若断若续的程派呻吟。正当我们俩个都到了春情萌动的临界点,却都笑场了。我的一本正经和她的双腮飞红使得这一幕场景格外诡异。我大方地将手从她内衣里抽出来,喜不自胜。她也没羞没臊的笑起来,毫不尴尬。两个人在一起熟得已经连羞耻心都没了。

第一块肉适宜用《东邪西毒》里欧阳峰的语调旁白;第二块还有更多发挥的余地,表示我会下围棋,是个骚人雅士。第三段我抄袭了《许爷》里的“感召”一词,高中第一次看到朔爷使用,就被他的用词深深折服。不过说实在的,我对这一段的真实性表示怀疑,这只是一种戏剧性的设置而已;如果是我本人,绝对不会笑场——这种时刻怎能笑得出来,就像射精的时候撒不出尿来,里面有个三通换向阀:这个通道启动,那个通道就自然关闭。《赤壁》里的唱词:“人力焉能抗天工”。总的来说,我觉得结局无论是睡了还是没睡,都难有出乎意料的效果,而开放式的结局更像一个无能的表现。这让我倍感崴泥。王小波使用了古今双线平行蒙太奇的手法,使这个题材焕然一新。看来要想追求小说的无限可能性,就得另辟蹊径创造新鲜的手段。

写结局不是我的强项,我的博客里陈列着不少没有结局的烂尾楼。比如《屠龙》,我准备最后让朱泙漫真的屠一把龙,场面浩大,波澜壮阔,意在理想主义的胜利。而在《寻找彩衣》里,预定的结尾是王稻壳把杨小姐当作了彩衣(我没说她是彩衣,也没说她不是彩衣,这将是个开放式结局),寻找的旅程就此结束,表现理想主义的妥协。也就是说,两年来,我对理想主义的看法已经有所改变。我还没来得及写出来,我就变了。

所以上述小说的结局我想不出来,那就到此为止吧。

2009年12月3日星期四

2012

上周末携夫人去中华影城看了场传说中的《2012》。“中华影城”,听名跟一台湾影院似的,其实不在高雄,就在天桥,和德云社是邻居。我们贤伉俪当时还有点犹豫,是听相声还是看电影。到德云社那条著名的胡同一蹓跶,发现黄牛市场格外低迷,都没有淡季火车站倒票的多。看节目单才知道压轴的是何云伟,捧哏还不是李菁,是曹云金的内人刘云天。何云伟的号召力还是稍稍差点,郭老师最近老在新开的三里屯分号压大轴,意在为新场子迅速聚拢人气。

还是看了电影。周末才三十五一张票,厅里还没坐满,看来已是强弩之末。来看这场电影,完全是受了和菜头博客的魅惑,具体来说,是他的一个比喻将我深深打动。他说电影里的灾难场景就像新浪网页的滚动条一样,从天空到陆地,再从地上裂口直达地狱,无穷无尽地向下展开。看完这篇文章后,我脑子里就一直臆测这种壮观的景象,设想上帝这个没有剪辑的长镜头如何调度——他能比《老男孩》里斗殴的场面更加激动人心吗?我记得伟人王朔老师说过,文字和影像比起来,劣势在于只能花开两朵各表一枝、表完这枝再表那支,其实很多时候是乱花渐欲迷人眼,各种景象如银瓶乍破纷至沓来,写起来却无法将文字重叠,必须有先有后。可和老的这个滚动条比喻却成功地让种种乱象归于一屏。

我们在第五排。糟心的故事情节无需再提了,也没什么可指摘的。你不能要求一头宫廷贵妇同时也是个哲人: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哲学家总是不能打理好自己的一身皮毛,贵妇也没时间思考白马非马。而且贵妇热爱哲学是极其危险的:笛卡尔老师五十三岁时的一个隆冬蒙瑞典女王垂青,被宣召入宫,封为侍读兼龙图阁大学士,教授女王哲学;勉强熬到第二年开春就翘辫子啦。史书记载是水土不服罹患肺病,可天知道是怎么回事,宫里难道没有太医吗?不消说笛老师跟女王讲哲学,就说我给王夫人讲USB接口,也差点没背过气去。昨天伊的鼠标有点毛病,伊便提起鼠标线,像个链球运动员一样将鼠标抛向就近的墙壁——这就是伊一贯的行事方式。不说故事情节,就说特技,其实也不怎么惊人。我承认,曾有那么十几秒,我被东倒西歪的摩天大楼给镇住了,心中暗赞一声牛掰。可除此之外,倒也没有多少惊喜。期望值太高了。所以提前看影评,尤其是牛人写的影评是百害而无一利,他们文字的感染力太强了,喧宾夺主。而我媳妇则不然,由于见识短浅,生活元素丰富(不像我一样整天闷着看片),对这些特技没什么免疫力,看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直吓得花容失色,紧紧抓着我的手——若不是怕挡了后排的视线,就要倚靠某的肩膀了。

唉,这要不是我媳妇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