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二章经》第二十五章
真人真事，有个狗头被人袭击受了重伤，结果狗头没死，却死了一只猪和一只鸡，这是怎么回事？
没有看过游乃海《跟踪》的且听我后面分解。
话说我二进宫去洛阳调试自家的产品，产品有点不过关，搞得我焦头烂额。周二晚上，正在客栈看电视，王夫人打来电话，我以为又是试探我是否找小姐，结果那厢伊哭哭啼啼，泣不成声。我顿时花容失色，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忙不迭地问咋了咋了。伊断断续续地说，卡拉丟了。事情是这样的：周二晚上八点十几分，卡拉和旺财在阳台上玩，玩烦了，从窗户跳进卧室，从卧室来到厅里，正好大门虚掩，丫就从缝里挤了出去。八点半的时候王夫人才发觉，赶紧出去找，找了许久，未果。卡拉上次也如此走丢一回，于次日晨在楼道里发现。丫总是分不清几楼，但能记得方向，因此好几回带丫出去遛弯，回来都差点钻进我们五单元的301或401。401和四单元402被打通作为旅馆，里面十几家住户，大门常开，卡拉上次丢了一晚可能就是钻进了401某家，被人看着好玩养了一夜，早晨上班又让人扔了出来。所以周三一早王夫人就去楼上挨家敲门，敲到301的时候，我刚好从洛阳打来电话，问进展如何，301就没进去。一会上去再敲，人就上班走了。
此后我俩一直很消沉，王夫人出现了幻听的症状，电话里伊跟我说不时能听到某个方向的一声猫叫，亦真亦幻，极为缥缈。伊也干不成活，原来一干活，卡拉就在一旁守着——这让伊更难受。直到周四，问了N多人之后，终于有个401的房客说，在周二晚上十点钟左右，去洗手间刷牙的时候，看到一只白猫飞也似地从卫生间冲出来，刹那间不知去向。王夫人激动地给我打了电话。因为我们都一直在怀疑卡拉是不是被人抱进车里拉走了，或是被一些南蛮子给炖了吃了。这起码说明卡拉还在这个大院里，给我们点燃了希望。我说咱贴告示吧，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周四中午，王夫人就彩打了十来张启事，每个单元贴一张。期间接到了几个电话，不过说的都是门外的白色流浪猫。周六早晨我终于风尘仆仆赶来，早饭都没吃，到家就开始找猫。犄角旮旯都看了，没有。大院里一帮孩子在玩。我过去问，其中一个有点智障的女孩子说，周四下午在四单元楼道口见过一个白猫，她想去抓，没抓到。问她接下来怎么样，吞吞吐吐，语焉不详。我问了一次，王夫人问了一次，出现了两个版本，一个版本是白猫跑出了大院，另一个版本是白猫躲在楼道的自行车底下一直没出来。可惜了我贿赂这个傻丫头的阿尔卑斯奶糖。无论如何，姑妄信之，希望就是寻找的力量，否则真的要崩溃了。
周六晚上，301的也就是我们楼上的住户回来了，在楼下边锁摩托车边看我们贴的告示。王夫人说，此人每天只有晚上回来，特征就是这辆摩托车。王夫人注意过，此人有不关大门的习惯。也许就那一会的工夫，卡拉就钻进了人家。现在只能这样想了。等这人上楼回屋后，我和王夫人敲了敲门，那人探头出来，我问：您见过一只白猫吗？他说：我还正找呢。前两天跑来一只在我床上睡，我给关阳台了，现在又找不到了，可能又出去了。我和王夫人陡然激动起来，问，我们能找找吗？人家答应了。我们一边喊着咪咪，一边仔细听。果然听到一声真真切切的猫叫。当时心都快蹦出来了，循声而去，看到卡拉卡在衣橱的后面，进退失据。手忙脚乱挪开衣橱，王夫人把卡拉抱在怀里亲，我掏出一百塞给房主，推让了一会他才要，可能是不好意思。
卡拉最爱吃的是鸭肝，买。——狗头没死，当然要杀猪斩鸡酬神。可鸭子也是生命啊！
那两天王夫人哭着说，卡拉都两岁了还没自己的玩具，要是能找到，一定去黄村的联华把那个练爪子的鱼买来。去年我们看过一次，那时候我工资低，没舍得买，拿了又放回去了。
一周没写字，手涩得不行，大白话都说不利索。我有个特点就是状态起伏剧烈，据说这样的人难成大器。随便写点吧。
1． 我每晚都做梦找到卡拉了。王夫人说伊也是，梦到找到卡拉，抱着，还不太相信，就反复捋了两遍卡拉的尾巴——卡拉的尾巴尖是断的，小时候的毛病。这回真的找到，我问不是梦吧，打了自己两巴掌，疼，才欢呼起来，吼了两嗓子。人真正快乐的时候，也就这种表达方式了吧。俗是俗了点，可很过瘾。
2． 在洛阳，我们的产品不过关，我按照公司的指示，拿钱行贿。然后产品就过关了。我花言巧语，口若悬河，行贿的时候给对方找了足够的台阶，行完就迅速转移话题。我越来越牛逼了。
3． 把自己的幸福建立在别人身上是多可怕啊。这次是卡拉，我俩蓬头垢面四处寻找，差点神经病；要是王夫人不见了，我这辈子就毁了。这也是我不想要孩子的原因之一，他可以给我快乐，也能给我毁灭性的打击。快乐是平实的，显现不出来；打击就厉害了，摧枯拉朽，忘也忘不掉。卡拉丟的几天，我脑子里常常回放《那个人的声音》的镜头，不寒而栗。王夫人说伊也是。我想起了佛教和解脱，想起了出家和禁欲。唯有因噎废食才能活成一个本体，自己操控自己的命运。
4． 那几天我真的这么严肃地想过：也许卡拉仙人变的，上次出去一晚是回去办事去了，这次离家是完成在凡间的任务归位了。这是一种麻醉和安慰自己的方式，我宁可相信卡拉是神仙变的，也不愿相信她被人吃了，不愿相信她此时在寒风中瑟瑟发抖。我理解了为什么有些人宁愿迷信也不愿理智。我理解了那些传说：李太白在金陵采石江水的流光中打捞自己的倒影，坠入江中；自此谪仙归位，腾空而去。
5． 奥姆剃刀原理。凡事先不要往复杂处想。与其想卡拉被车拉走了或者被人炖了，不如想她可能就在方圆百米之内某个我们还没找过的地方，这是概率较大的。要不是我那个电话，301的门周三就敲开了，卡拉也就找到了。其实周四、周五都应该再去301。关心则乱，乱就瞎想，丧失理智。还是王夫人一直强调只有301没去过了，因为那家总没人；我们才贼心不死，终于找到卡拉。
6． 找卡拉的过程中，我们发现了流浪猫的根据地。在某个废墟中，至少七八个流浪猫。同样是猫，命运迥异。其中一个花猫，长得很漂亮。每次见人过来，必然跟上去蹭腿，想必是被遗弃了不久。天越来越冷，风很大，他们没有食物和水，只有垃圾堆里的垃圾。唉，真不如不生下来。
7． 周六白天找卡拉的时候，王夫人在一个夹道里发现一条狗，卡在里面出不来了。弄开障碍让这条狗出来后，看到他的肚子已经瘪到了极限，走起路来摇摇晃晃，不知道在里面卡了多少天。我给他抓了几把猫粮，他吃了吃，好像有点吃不动。然后又开始拉肚子。他的眼睛上蒙了一层白翳，看着我俩，极其无力地轻微地摇着尾巴。活不了吧，我想。唉，真不如不生下来。我又开始伪善地难受了。
8． 动物总在受难，而且从来不抱怨。这真让我难过。
9． 洛克在《政府论》中说，上帝赐予人类的财产应由人类共有，比如土地和果实。显然，至少我们有体会，在伟大的社会主义国家，还不能这样。我们是土地国有，国家把土地高价拍卖给地产开发商，开发商再翻倍卖给老百姓七十年的使用权；矿山也归他们采，埋了数百万年的煤现在也是他们的，总之这是他们的国家。洛克还说，一切低等动物也是人类所共有的财产。当然，高等动物就是人，低等动物就是人之外的动物，简言之就是肉类。洛克是个王八蛋。我说，世界创生是给所有生物和非生物的，我承认食物链，但不承认一种生物生来就是要被别的物种当成食物，除此之外别无目的。上帝创造果实，除了给人类，还给其他任何能够享用果实的生物。人类把所有资源耗尽，把所有动物吃掉。这个杀千刀的物种怎么还不得到报应啊？
10． 活着就为了难受和看到别的生物难受；然后等待下一次的难受。我馋，非肉不饱；每次吃肉都想到动物死前的痛苦，想到自己的罪恶。矛盾。上次和王夫人去吃伊喜欢的羊蝎子，看着一锅的羊脊椎。我伤感像个小资一样。为此王夫人很鄙夷我。伊吃得很欢实。小时候，在我三姑家，我用弹弓把一根针射进一只羊身上。后来我梦到这只羊。直到现在我还总想起他，他疼吗？那根针是掉了下来，还是渐渐没进身体？欺负不懂得抱怨的生物，我怎能原谅自己。有一个时期，我很残忍。
11． 小时候，熄灯后，在漆黑的床上，我想到了死，感到无边的恐惧袭来，防不胜防，想不到不能想的时候是怎样，于是无声饮泣。现在觉得，这个世界也没什么太多值得珍惜留恋的地方，除了欲望的满足和对已经得到的不舍。放眼看去，皆是人类、人性的丑恶，古往今来，换汤不换药。宇宙千百亿年，生命只有几十年，白驹过隙，看到了一个粪坑。
12． 月底有老乡回老家，把旺财捎回去。旺财还不到一岁，精力充沛，非常活泼，迟早有一天走丢。老家是平房院子，他能折腾开。现在老把他关在阳台上，怪可怜的。而且一家不容二猫，王夫人不喜欢旺财。我妈也喜欢猫，就是老家没猫粮。王夫人把卡拉从山东老家带到北京，又把旺财从北京送回山东老家。
13． 下周去厦门出差，又是好几天，大家暂时不用来了。从月初开始：苏州、无锡、长春、洛阳、厦门。几乎一个月全在外面，我记得我说过不喜欢出差来着。去厦门要31个小时，不知道怎么熬过去。书店太远，今天晚上我去超市买了三本书陪我：余华的《在细雨中呼喊》、史蒂芬金的《绿里奇迹》和帕慕克的《黑书》。家里还有几本书没看完。我想，要是我有一套《博尔赫斯全集》就好了，火车上的日子会更容易打发一些。
14． 我想写个故事，主题是描写一个年轻人的世界观如何节节败退。年轻的时候他是一个见习镖师，觉得自己在干一件特正义的事。然后他同劫匪打交道，发现他们也不容易，也是官府圈地运动和苛捐杂税的受害者。后来他当上捕快，才知道官府也有苦衷……他渐渐不知道谁对谁错，渐渐失去信仰……
15． 学好历史，多读书，才能向大师博尔赫斯学习。尤其是历史，熟知历史，就能给故事枝干和空间。比如王小波的唐人故事系列。我喜欢这种穿凿附会的写法。
16． 今天，那个傻丫头又领来一个小女孩，敲我家的门。进来一言不发四下踅摸。后来小女孩指着桌上的阿尔卑斯巧克力奶糖，问我：阿姨，还有糖吗？
17． 这几天的心情文字不足以表达，即是文字能表达，你们也不能完全体会，何况我的表述能力这么差。如果有过类似的经历，无须文字就可以共鸣；否则，写一千万都没大用。文字的意义不在于真实情感的交流，我现在觉得。或者文字在表达模糊情感的时候更有用，明晰的情感不可再现，人和人的推心置腹毫无意义。
18． 这是今天晚上给卡拉买的玩具。
忧郁的卡拉，刚刚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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