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10月3日星期三

我左眼见到鬼

一部港版的人鬼情未了,假如这不是我一直非常喜欢的杜琪峰导演的作品,这种题材八成我不会下载。杜琪峰是香港唯一一个让我不会失望的导演,无论什么类型的片子,他的名字就是电影质量的一个保证,这是张艺谋、陈凯歌、冯小刚他们和杜琪峰导演的最大区别,也是商人和艺术家的最大区别。即使是一些烂透了的俗套,到了杜琪峰的手里,也会焕发出神采。

这部电影的高潮处,我低声啜泣;王夫人不在的寂静的夜里,我可以毫无顾忌地丑态百出。我看电影很容易入戏,除非穿帮或者编剧水平太差,逻辑失当,让人不得不频频跳出之外;一般情况下,即使演员是很熟的面孔,我也能进入角色,跟随他们的感情波动而喜怒无常。我看电影经常泪流满面,而且多数都是被一些极为简单的朴素的甚至是弱智的情节所打动。比如以前我提到的《元卓的天使》,也是一部人鬼的故事,讲的是父爱,我也哭的一塌糊涂,跟个娇滴滴的小娘们一样。如果我生活中也是这么一个多愁善感的家伙也罢了,事实上我的人生观是否定感情的,我一直都相信并且四处游说周围的人:感情这东西只是个华丽的外衣,里面是丑陋干瘪的肉体,就像杨振宁一样;任何感情无非是相互需要罢了,一个人无法主观上对另一个人好,因为无论他做任何事,出发点只能也只可能是自己,而不可能用对方的脑子想事情;你可能客观上对某人好了,那也只是凑巧而已。后面我会举一个例子说明这个问题。

在我身上怎么会有如此极端的一对矛盾呢?也不只一对:比如一方面我认为生命是虚无、痛苦、不值得坚持的,就像叔本华说的那样;另一方面我看到流浪猫就心中酸楚,给他们点吃的以延续苦难的生命。出于对理性的过于依赖,我的人生观是深思熟虑之后的结果,我觉得从道理上讲它应该如此,即使它看起来不是这样。但理性并非世界的全部,一些哲学家认为理性无助于解决人的许多基本问题,比如克尔凯郭尔;从一个存在主义者的立场上来看,本性和感情的力量可以撕破理性的条条框框。它理应如此,但事实并非如此。我觉得一切皆是虚无,花朵开起来只是为了招蜂引蝶授粉繁殖,月亮盈亏只是因为它的转动,知道这些并不能阻止我赏花伤心、望月落泪,想起远方的亲人和朋友。

上面说到,我要举一个例子,我用这个例子问过几个朋友,还争论过一番。你最亲的人A、A最亲的人B(你和B并不亲或不特别亲)、你三个人被塔利班抓住,给你如下选择:

1. 你从A或者B里选出一个人,塔利班会杀死这个人,然后放了你们两个。
2. 如果一小时内不选,将把你们三个全部杀死。
3. 选自己死或自己咬舌自尽的话,另两个也要死。

也就是说,你必须从A和B里面选一个出来,但这里面有一个麻烦:对于你最亲的人A来说,他视B的性命远重于自己。

你必须把A和B想像成真人才能作答,比如A是你儿子,B是你儿媳;再比如A是你的梦中情人,B是A的梦中情人也就是你的情敌;或者A是你妈,B是你继父等等。在这个例子里,你的利益和你最亲近的人的利益不幸对立起来。把无关紧要的B送上绞架,你和A相依为命逃出生天对你来说是目前最好的结局;但A并不这么想,他热切地希望你能选他,而把生存的机会留给他爱的人。假如你让B去死,然后对A说,我这是为你好;你不觉得这样说很虚伪吗?A也许会说,谁他妈让你对我好了!要知道对于A来说,B比你对他更为重要,甚至你对A来说可能一点也不重要,人根本不在乎你。但如果不选B的话,你怎么忍心亲手杀死自己最亲的人,为了一个不相干的B?

我问的这几个朋友无一例外地都向我强调,他要自己死。在感情上这或许是唯一一个不让自己内疚的办法了,但理智会告诉你这样干是愚蠢的,你一头也没保全。也就是说,选择自己死实际上是最自私的一种办法。想一想吧,设身处地的,把A和B想像成自己生活中的真实人物,在这种情况下,你会怎样。

我会选B去死,因为我从来没想过我能为别人好,我只是在为自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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