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1月11日星期四

春运

看到春运这两个字,我总是首先联想到运货,即使是运活物也大致是生猪一类。事实上大家都知道,春运运的是人。这个词很没有尊严,只是强调了运输功能,好像是说:大过年的,能把你运回家就不错了,其它的就别要求了。这一点和我们每年鼓吹的GDP好像不太吻合。据说今年春运不再上浮票价,这对我影响不大,我坐火车回家只需要4、5个小时,五、六十块钱;而且很多时候我都是坐汽车。我住在京开高速边上,到我家的长途车就经过家门口,我上了车,睡上10个小时,睁眼就到山东某县城我老家门口了。

我们伟大的国家善于把一些东西垄断经营,从而造成了畸形的企业,如同《千与千寻》里面的无面人,只知道暴饮暴食,把自己吃成了一个庞大丑陋的妖怪,比较有代表性的就是通信和铁路。记得前几年我上大学的时候,给女朋友打个长途,一分钟都得将近一块钱,想想真操蛋,那个年月资本主义国家都能在互联网上免费通话了,我还得攒上半拉月的钱才能给姑娘诉一回衷肠。真他妈偷渡的心都有了。要说比通信更操蛋的,那就是铁路了,趁火打劫赚大家的团圆钱,我还能忍受。可每次放假回家,我都得在车上死一回,这就比较糟心了。在这里我回忆两件事:

第一件是我第一次坐火车,是十四岁的时候跟爹妈到北京旅游。当时火车尚没有提速,京九线也没有开通,我们一家四口取道河南安阳去乘火车。由于是过路车,一张坐票都没有,我们一家站在拥挤的火车里,仿佛难民一样——我妈还抱着我弟弟,这就更像索马里人了。火车走了9个小时,一路上颠簸不止,我首次乘火车,不太习惯,吐了好几次,最后脸白得跟纸一样,两腿打晃再也站不住了,于是也不顾穿的新衣裳了,委在地上沉沉睡去。过了不知道多久,我梦到自己站在旷野里,风穿过我的衣衫,猎猎作响,很是受用;然而风云突变,下起雨来,我东躲西藏,找不到避雨的地方,于是被淋的满身是水。梦想照进现实,我猛然惊醒,觉得头上有异,才发现一位大婶抱着的孩子正尿在我的头上,淅淅沥沥,源远流长。这确为真事,我没必要如此作秀,毕竟挨了一头尿不是什么露脸的事情。

第二件是我大学某一年放年假,去沈阳的大姑家。玩了几天后更靠近岁末,准备买票回去的时候只买到了一个慢车票。一般列车从沈阳到济南当时也就15个小时左右,但那次却走了30个小时。火车走走停停,频繁地给其它快车让路。这还不要紧,要紧的是这30个小时我都是站着的。说我胖我还得喘一下,那趟车真是后无来者地挤,好像民工专列,过道里满满当当的全是包,行李架上早就放不下了。民工同志们横七竖八躺了一地,有多挤呢,我说一句你们就能明白——挤到餐车都过不去了。坐过火车的朋友们会知道,餐车有多能挤,有时候我简直觉得餐车违背了哲学上关于物质具有广袤性的论断,直接能够穿透物质本身。我给在北京的朋友另一个比喻:挤的跟上下班时的300一样。当是时,我只有一只脚能着地,另一只要么踩住包要么踩住人头。那时候我还是个学生,死要面子,不好意思踩别人的包,也不好意思踩别人的头,于是只能不停地换腿站着。30小时后在济南下车的时候,我的人生观世界观全变了,整个人像被30个美女蹂躏过30小时,站都站不住了。坚持到家里后,我就打了两天吊瓶。

往事不堪回首。现在每到年底,如何回家都是我要思考的一个重大哲学问题。春运的时候只能把自己当成生猪,这一点让我不爽——猪就猪吧,还得是生猪,我不太喜欢,比较喜欢种猪。想想《东方快车谋杀案》里面,人家的车叫火车,咱们的车也叫火车,这火车与火车之间的差别比火车与睾丸之间的差别都大。年底了,有些朋友已经订票,或者你们离家很远,要花数百元,数十个小时;那我违心地祝你们能拿到有座的票,祝你们旅途愉快;衷心地祝你们不被尿一头,祝你们不用金鸡独立站到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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